和盛堂是西市一所有名的古董鋪子,店面里陳列的都是些平庸物件兒,真正值錢的東西店家都藏了起來,非得老客,知道暗語方可敲開密室一觀。
左忌將馬匹安放好,與店小二耳語了一番。那人點點頭,從后門了退了出去。
不消片刻,他又回來,朝左忌使了個眼色。
“尚少,他在?!弊蠹傻吐曊f道。
店里的顧客還比較多,但大家都在觀寶,并沒有人注意著他們。
于是兩人閃身,出了后門,又隨著店小二拐了兩道彎,進了一所小屋。
店小二在門廊上方的銀魚上敲擊了三下,門打開來。
左忌一個箭步?jīng)_進去,對著一個把頭埋在丹爐里的老頭喊道:“九爺!救命!”
那老人家抬起頭來,竟是個獨眼。他用尚且好的眼珠子瞅了瞅他們,慢悠悠的說道:“我不去找你們,你們倒還敢來找我。”
這人個頭矮小,脊背佝僂,面目丑陋,常年隱居在屋內(nèi),不見天日,皮膚煞白,沒有血氣。他的名字叫程九,是一名曾為魔門效力的鬼醫(yī)。魔門善用毒,像他這樣的鬼醫(yī),曾經(jīng)不計其數(shù)。自魔門落沒,他們便也四處流竄開來,專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
“走吧!我不跟壞了規(guī)矩的人打交道?!彼贿吢勚掷锬黹_的爐灰,一邊說道:“你們來的第一趟,我便說了。門外珍寶隨意。若要他物,必須經(jīng)過我的手。小午已叫我沉到河里喂了魚,你們?nèi)粢裁?,盡管再去找他?!?p> 左忌急忙辯白道:“旁的規(guī)矩我是不太守,唯獨九爺您的規(guī)矩,我可是一分沒有出格。實在不知道是有什么誤會……”
“小午是我找的。”秦尚開口道。
“?。俊弊蠹摄读艘幌?。
那鬼醫(yī)九爺則送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
“哎呀,算了,不重要!”左忌想想也對,一向都是自己給尚少辦事,如今他突然吃了個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勞什子,可不就是這少公子自己在作怪么。他如今只是操心,他到底吃了什么,看上去這般無事的樣子。
“重要的是!”左忌突然靠前,抓住九爺?shù)母觳舱f道:“我們少公子遭了算計,反倒吃了你這兒的毒。九爺趕緊想想辦法!”
九爺聽了不理,說道:“我可沒給過你們什么毒,不過是些開穴助氣、封穴閉氣的丹丸而已。其他的,我可一概不知。該找誰找誰去?!?p> 左忌一聽,把臉子吊下來,沉聲說道:“若是不給看,來日出了事,秦公那兒可不是好糊弄的!”
九爺獨目撇過,不情不愿的說道:“真是財迷了心竅,怎么想起做你的生意來。吃了什么了?”九爺放下手中的活計,端起茶壺唆了一口。
“螳雀散?!鼻厣谢氐?。
“噗——”九爺講口中的茶全數(shù)噴了出來,賤了左忌半臉,他皺著眉頭擦著,看到九爺顫顫巍巍的走到秦尚面前,獨眼盯著他,先是惶恐,又是驚異,漸漸地變成了一股調(diào)笑,他擺擺手說道:“怎么吃的?”
秦尚俯視著他丑陋的面孔,回道:“倒在水里?!?p> 九爺?shù)难劬镩W過一絲賊光,說道:“素聞秦公秦連破,為人狠辣,做事不留余地,老夫未曾見識。今日得見少公子,可見傳言不虛啊。螳雀散……人間至毒啊!你竟然找小午買了這個……”
左忌一聽此言,上前提過九爺?shù)念I(lǐng)口,怒吼道:“老匹夫!還不快把解藥拿出來!”
九爺“嘖”了一聲,拍拍左忌的手示意他放開。
左忌松了手指,粗氣直喘,惡狠狠的盯著他。
只見九爺擺擺手,說道:“你們走吧?!?p> “你個老匹夫!”左忌又要沖上去。
秦尚伸手?jǐn)r下他,說道:“小午告訴過我,此毒不易得也不易用。我現(xiàn)下無事,是否是因不會用所致?”
“螳雀散需用七毒做引,以鶴頂、蝎尾、蜂針、烏蛇、狼毒、龍膽、苦參做柴熬煎方可有效。毒性發(fā)散之時,能使習(xí)武之人周身氣穴封閉而亡,痛苦難耐,死狀凄慘。若無七毒做引,跟那茯苓粉也沒什么分別。也算少公子運氣好,對家看來也是個白戶?!?p> “真的無事?”左忌心有余悸,不免再三確認(rèn)。
“好吃好喝睡上三天,無事便無事了?!本艩斨匦伦氐降t旁邊,下了逐客令。
左忌總算松了一口氣,先出了房門。秦尚在后,頓了頓腳步,突然問道:“倘若,一個周身氣血封閉的人以正確之法用了螳雀散,會如何呢?”
九爺?shù)念^從爐子里抬起來,彈了彈獨眼窩里的灰,嘆道:“哎,有趣!也許會助其沖破氣穴也說不定。不過到哪里找這樣的人呢?普通人也只是經(jīng)脈未通,哪里有周身封閉的。”
秦尚心底苦笑了一聲,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當(dāng)今江湖,正門八派。
為首的便是以通天劍術(shù)著稱的天師道,它坐落在上青山之巔。
要抵達(dá)上青山,先要穿越霧羅潭。
那一汪潭水深不可測,水面上常常飄著霧氣,與縹緲峰上的浮云交相呼應(yīng)。
這里春花爛漫,夏有蟬鳴、秋色怡人、冬雪蒼茫。
人間仙境。
修垠立在霧羅潭水旁,潭水清澈見底,此時霧氣散去,水面波光粼粼,她看到水中自己的倒影。與過往的蓬頭垢面相比,她像是換了一個人,連自己都不認(rèn)識了。
他說的沒錯,她喜歡這個地方。
湖面上停了一艘大船,一個高頭髯須大漢立在船頭,朝他們拱手,喊道:“承影公子!蛟五在此恭候多時啦!”
他將跳板放下,迎了他們上來。兩輛馬車趕上來,仍舊很寬敞
楊恪顯然與他非常熟悉,也不客套,倒是難得的開起玩笑來:“你們竟還有這樣大的渡船?白家這是把宅子給挪過來了吧?!?p> “那可不,你大師兄何澤親自傳了真人的令,讓我們換搜大的渡船接你們?!贝拥男〈按蜷_來,另一個高頭髯須大漢把臉露出來笑著說道。
“時候不早啦,真人交待的事兒可不能耽誤了。抓緊開船吧?!钡谌齻€髯須大漢從船底走了上來。
他們?nèi)齻€竟然長得分毫不差,一模一樣!
四個女孩子看得長大了嘴巴,不似別的姑娘,好歹聽說過雙生。修垠第一次見到這般場景,顯得格外的緊張。
“別怕,”楊恪看出來,走到她們跟前介紹道:“這是霧羅白家人,幾代都為天師道撐船。白家七子均是一母同胞。除了這三個,還有四個長得一樣的。你們見了才覺得驚奇?!?p> “太有趣了!”龍瞵星跳過去,在三個人跟前繞來繞去,拍著手笑道:“那你們只要讓一個人撐船便好啦,剩下的一個喝酒、一個吃肉、一個作詩、一個畫畫、一個躺著什么也不干、一個專門挨父母教誨,每日輪班,豈不自在?”
蛟五對著楊恪說道:“這丫頭伶俐,上山給你們鬧上一鬧,讓真人也頭疼頭疼?!?p> 眾人都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