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fēng)呼嘯,正值臘月。
暮色中,大風(fēng)鎮(zhèn)的房屋頂上已經(jīng)積了一層雪,目光所及,幾戶人家燈火通明,院子中隱約間傳出歡聲笑語。
一個雙手環(huán)抱精致小竹簍的少年正在低頭趕路,快步穿過幾條巷弄,幾經(jīng)繞轉(zhuǎn),少年來到一條熟悉的泥路小巷。
小巷左右?guī)讘羧思覠艋鹜?,少年埋頭朝著自家院門走去,經(jīng)過燭火亮堂的人家時,少年還是抬頭看了一眼。
燭火映在少年消瘦的臉上,略微發(fā)紫的嘴唇緊閉著,少年眼睛里映著燭光,目光分外清澈。
巷子泥地上一層薄雪被少年踩的嘎吱做響,傍晚天色已然見黑,少年摸索著來到熟悉的院門前,深黑色木門上鎖著一把老舊銅鎖。
少年正在口袋摸索間,鄰院木門打開,嘎吱聲拖的很長,一手持燭火的佝僂老者。
劉姓老人打著燈籠,把一包黃油紙包塞到少年手中。
“這是老婆子做的灶王糖,小凡你嘗嘗”
兩人說話間,又飄起了雪,星星點點。
老者姓劉有一個女兒,女大不中留,雙八年華,便被一異鄉(xiāng)的窮書生一面之緣迷的神魂顛倒,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兒子也被從軍,遠(yuǎn)走邊疆,極少回來,時常被村中老頭笑罵老劉頭老劉頭,是留不住的留。
見下起了雪,老人看眼天空,隨后回頭對少年說道“我先回去了?!?p> 少年答了一聲,默默注視著老人背影。
天空飄著白雪,夜色更加朦朧,一間明亮房間里,劉姓老人坐在一個鐵制大桶旁。
大桶里火炭燒的通紅,陣陣熱浪撲面而來,劉姓老人對面,坐著一個婦人,年過花甲,椅靠在火堆旁邊微喘著氣。
兩夫婦圍著炭桶,聽著窗外風(fēng)雪交集。
老婦感嘆道:“鄰家小凡也是命苦,好像那年也是如今這般大雪,好像孩子才七歲,拿家里不多的物件去鎮(zhèn)里換錢抓藥,生生凍在巷子口泥路上,要不是我那天剛好碰見,孩子就沒了?!?p> 看到自家老頭低頭想事,沒有要接口的意思,婦人又接著說:“那時候看到那孩子的時候,已經(jīng)凍的縮成一團(tuán),孩子身后的雪地有一條長長的痕跡,不知道這孩子爬了多久啊?!?p> 劉姓老人嗯了一聲。
老婦人補(bǔ)充道:“是拖著凍僵的身體爬回來的,到了巷口還是爬不動了,救回來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孩子懷里抱著給他娘抓的藥,高燒燒的迷迷糊糊,嘴里還念著他娘親。”
老人從出神狀態(tài)回過神來,見著自家老伴嘆氣的模樣,緩緩抬起頭說道:“現(xiàn)在孩子都懂事了,你也別老是念念叨叨的?!?p> 婦人用竹棍撩了撩火紅的木炭,一陣火星閃爍,木炭發(fā)出噼啪聲。
婦人提高聲音說道:“哎,我說老頭子啊,剛剛聽到人家小凡回來,你可是第一個出去的啊,現(xiàn)在還說我念叨?!?p> 聽到自家老伴話后,老人也會意的低下頭不再說話。
窗外風(fēng)聲依舊,少年吳凡坐在板凳上看著蠟燭燈火發(fā)呆,板凳也是家里為數(shù)不多的物件。
桌子旁放著吳凡下午河邊收集的黃色泥土。
裝土的竹簍是吳凡自己編的,除了去吳姓掌柜藥鋪幫忙外,偶爾也去后山竹林和張瘸子學(xué)習(xí)竹編。
編好的竹制品也放張瘸子這賣錢補(bǔ)貼家用,吳凡看了看身旁竹簍,搓了搓有些發(fā)紅的手。
夜里,淡淡燭光,映著少年埋頭補(bǔ)墻的身影。
下雪天,小村子里年紀(jì)小些的孩子玩性重,一大早便踏著初陽在雪地里撒潑打滾,臉蛋凍得撲紅。
“呦,這不是小瘸子嗎?”見吳凡路過,相比較其他男孩子,明顯更加高個的少年故意大聲叫到。
可能由于跟著張瘸子學(xué)竹編。
也可能是小時候沒有適腳穿的鞋子,總是磕著腳,時常走起路來都是一瘸一拐,所以吳凡就有了這個外號。
旁邊滑雪的孩子停下了手中的雪團(tuán),紛紛跑上了高個少年這邊。
吳凡走著,不去理會高個少年的奚落,高個少年見此,更是覺得沒了面子,抓起雪就扔向吳凡,吳凡早已司空見慣。
高個少年大叫到:“你個小瘸子,敢不理我”
片刻后,少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以激怒吳凡的辦法。
高個少年又喊:“你個沒家種,天生的克星,克了父母克村子…”聽著高個兒少年的喊叫,旁邊的院門推開了,走出一位年過花甲的老人。
大高個兒少年提到了吳凡的父母,吳凡果然停了下來,握緊拳頭。
老人先前沒攔著,此時卻出聲了:“高子該喝雞湯了,”
老人見吳凡還握著拳頭,反到上前兩步說道:“怎么著呀?還想打人,小高還只是個孩子?!?p> 吳凡見此,沉默離去。
老人不依不饒,趁著吳凡沒走遠(yuǎn)還叫到:“一點教養(yǎng)都沒有!”
從小學(xué)手藝,到鎮(zhèn)上打零工,老人都好像忘了,高個少年與吳凡年紀(jì)一般大。
小巷盡頭,吳凡正低頭趕路,突然被拍了一下肩膀。
“小離,怎么了”
名叫劉離的少年伸手搭在吳凡肩膀之上“吳高這家伙,今天早上我都看到了,這家人都是這種貨色?!?p> 兩人邊走邊聊,劉離也是個話匣子,不停和吳凡炫耀他那“光輝事跡”。
比如張大爺家的狗被他捆住了兩只腳,仔細(xì)描述那狗刨式走路,還有那前些時候挖的牛屎坑被那誰誰誰踩了,講的孜孜不倦。
直到——
“阿離,吃飯了!”
出了村子,吳凡經(jīng)過半個時辰的趕路,已經(jīng)到了小鎮(zhèn),天色尚早,攤販叫賣聲已經(jīng)此起彼伏,已人來人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