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回山(2)
乾坤殿掌事荀明開口道:“大師兄,我的弟子重傷者眾,如果你為難,何不待煉出丹藥后,再施一次冰魄針?!?p> 蘇慕白心頭劇烈一震,冰魄封穴,其痛之劇,每一針都錐心刺骨,九九八十一針,痛楚堪比凌遲,如何輕言再來一遍!
蘇慕白壓抑著內(nèi)心憤懣,看向李云逸。只見李云逸垂眸不語,對昔日的弟子,并無絲毫回護之意。
鐵嵐道:“荀師弟,我無水城豈能輕率使用如此殘酷的手段?!庇謱δ饺菥罢f:“大師兄,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受了這幾年折磨,也夠了,若能煉成此丹,就讓她走吧,若不能,我們之后再議?!?p> 蘇慕白深吸了一口氣,感激的看向鐵嵐。他的師父,從未讓弟子失望過。
此刻,慕容景才終于開口:“此事,就依鐵師弟?!?p> 蘇慕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大殿的,只覺得眼光明媚得刺眼,鳥兒婉轉(zhuǎn)得醉人,就這樣一路到了山門外的茅草屋。
柳眉見到蘇慕白背后走出的慕容景,不免一驚。卻見兩人并排緩步走來,蘇慕白在她耳邊說:“接下來,慕容長老會取出你的冰魄針?!?p> 慕容景的手指搭上柳眉的脈,她仍是渾身一顫。三年來,多少次生死徘徊,全拜眼前這個男人所賜。
慕容景探完脈,對蘇慕白道:“她的靈魂受損,肉體也有新傷舊患,你需施法護住她心脈,以免對經(jīng)脈沖擊太大,引得傷患齊發(fā)?!?p> 這一字一句,聽得蘇慕白心如刀割,他看向柳眉,羸弱的身軀,恐懼無助的眼神,沉默的姿態(tài),都如同撒在他心傷上的鹽。他強壓情緒,施法將她護在一團金色的柔光中。
隨著慕容景將法力注入柳眉的右臂,她的手臂上顯出一條條蜿蜒的圖紋,蘇慕白感覺得到,金色柔光中,柳眉的痛楚、顫抖和忍耐。
第一枚冰魄針嗖的飛了出來,打在地上,化作一灘水。柳眉猝不及防一聲呻吟,緊接著,第二枚,第三枚,冰魄針連續(xù)不斷的飛了出來,封閉許久的經(jīng)脈,開始運轉(zhuǎn)起來。
蘇慕白一分一分增加為她護身的法力,卻依然感覺到經(jīng)脈中奔流不息的力量,企圖沖破束縛。柳眉緊閉雙目,臉色已經(jīng)一片慘白,直到八十一枚冰魄針悉數(shù)取出,她再沒有發(fā)出一聲呻吟。
“面對同樣的痛楚,你比三年前,更加堅忍。”慕容景說著,站起身,繼續(xù)道:“三年前,針入肌骨,你的痛呼和吶喊,我現(xiàn)在還記得。也許你該謝我,是我、將你打磨成一個堅忍、頑強的斗士?!?p> 此刻,柳眉霍然睜開了雙眼。一股強大無形的力量如悶雷爆炸,伴隨著她失聲痛呼,蘇慕白猛的被彈開,慕容景也急速后退了數(shù)步,這力量又如閃電般驟然消失。
“慕容長老,這是怎么回事?”蘇慕白急問著,起身上前抱住了暈厥過去的柳眉。
慕容景思慮了片刻,才道:“她的靈魂力太過強大,原先因肉體的阻滯受到了一定的限制,如今陡然釋放出來,肉體這個容器一下子難以承載?!?p> 蘇慕白立即問:“那會如何?”
慕容景冷笑了一聲,說:“我從未碰到此等奇景,不過可以想象,她需承受靈魂撕裂般的痛苦?!?p> 蘇慕白臉色變得煞白。
“不過不要緊,”慕容景又冷笑道:“靈魂撕裂,雖然比肉體撕裂更痛,但是,不會對肉體造成損傷,人也就不會死?!?p> 蘇慕白:“那……要怎么才能……”
“無法可醫(yī)?!?p> 蘇慕白還沒有問完,就被慕容景打斷。
慕容景好整以暇的說:“只有身體慢慢適應(yīng),可以承載了,自然就好了。不過要多久適應(yīng),我就不得而知了?!?p> 說罷,慕容景朝屋外走去,走到門口,又道:“還有,她的手,三日內(nèi)最好不要動。”說罷,就消失在了門口。
慕容景走后,蘇慕白坐在地上,久久的抱著柳眉,看著她蒼白的臉,低聲喃喃:“小眉,我以為取了這冰魄針,你便沉疴得愈,我是不是做錯了?”一滴淚,猝不及防,滾落了下來。
想要彌補,卻造成更大的傷害。蘇慕白再一次覺得,他修行十余年,廣修萬劫,自以為略有神通,卻依然弱小無力。
入夜,一個看守山門的弟子輕輕推開了門扉,輕聲走入了茅草屋內(nèi)。屋內(nèi),沒有掌燈,只有月光照進來。他看到蘇慕白坐在榻邊,正打坐調(diào)息,榻上,睡著他帶來的那個女子。
“放下吧?!碧K慕白低聲吩咐。
那弟子一愣,隨即將食盒放在了門口,匆匆離去。
“怎么樣?”門口,另一個等在那的弟子急忙問。
送食盒的弟子一揮手,帶著另一個弟子走遠(yuǎn)了些,才說:“蘇師兄和那個女子在里面呢。不過甚是奇怪,就他們二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看樣子,蘇師兄還打算宿在那?!?p> “竟有此事!”另一個弟子也表示大吃一驚:“蘇師兄應(yīng)該不會是那種人吧?”
然后,接下來的兩天,見習(xí)弟子的宿處,到處傳出各種流言。先是蘇慕白與他帶上山的女子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后來又傳蘇慕白竟喂食那名女子;再后來,蘇慕白緊緊的抱著那個女子,也不是什么刺激新聞了;最后,夜間還聽到那女子引人遐想的喘息。樁樁件件,有條理有細(xì)節(jié),傳的神氣活現(xiàn)。
是夜,柳眉在沉睡中,靈魂力再度游弋形體之外,她漫步走到了凝霜松林,看到自己奄奄一息的躺在冰霜雪地上,精血不斷的從身體中抽離,直到最后一息。她看到凌夜一次次催動法力,強行將所有法力凝聚與眸中,重瞳周邊立即布滿血絲,血絲步步蔓延,迅速如蛛網(wǎng)爬滿整個眸子。他嘶吼著,將所有力量注入重瞳,那一刻,樹動山搖、冰凌亂飛,凡人之軀,爆發(fā)出令天地變色的力量,血咒,終被攸然斬斷??伤氖澜纾萑肓撕诎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