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華，當(dāng)初，你是如何將我復(fù)活的?！?p> 風(fēng)忽來，青絲飄舞如畫，池面花瓣浮沉，他靜聽不語。
我變出一張矮凳，隔他幾步遠(yuǎn)坐下，看著池面漣漪，靜默幾許，再次開口。
“還記得那年花神典，你說幾萬年前患了眼疾，你這眼疾，是怎么來的?！?p> 他淡淡地開口，“都是過去的事了?！?p> “你這九清宮中，既無天后也無天妃，唯一的親侄兒也沒了，后繼無人的天帝之位，怕是要引來一場血雨腥風(fēng)，你若告訴我救人的法子，也就無后顧之憂了?！?p> “瑤兒，你...”他默然頓住，想問的話終是沒有問出口，“當(dāng)年，你元神散滅之后，我去忘川尋回你一縷魂魄，你真身本是一朵花，我便將你的那縷魂魄存入瑤園仙土之中，以月泉靈水澆灌，即便如此，你還是整整沉睡了七萬年才重化仙形?！?p> 他的語氣安寧，聽不出喜怒哀樂，好像不過是在說一件平常小事，而這背后所付出的代價，他從未向任何人說起過。
又是忘川，第一次，是自己赤腳走過，第二次，是和他乘船同渡，神仙生來超脫輪回，魂魄應(yīng)不會墜入幽冥之地，我不解，轉(zhuǎn)念一想，忘川是輪回起始，雖只渡凡人魂魄，可那座奈何橋只是在忘川途中，誰也不曾真正到過忘川盡頭，或許，那里才是神仙的輪回之所，可整整一千年過去了，夜籬的魂魄還會在那兒嗎。
我掌心微暖，不知何時，手中多了一杯熱氣騰騰的清茶，一口清茶潤入肺腑，胸口的凝滯冷澀稍稍舒緩。
他手中也多了一杯茶，只是并無騰騰熱氣，他品一口，續(xù)道:“九玄天書上曾有記載，以血與靈祭忘川怨靈，赤腳行入忘川尋至盡頭，或可覓得心中所求?！?p> 我心底微動，原來忘川的噬骨之痛，他早已嘗過，過程只會比自己更為慘烈，那眼疾，應(yīng)是那時患上的吧，一口清茶潤入肺腑，將心緒掩埋。
“本想著你若不愿相告，那我便一把火燒了這九清宮，沒想到，你竟這般痛快，若我回不來，他在幽荒與西海接壤的那條峽谷之中?！?p> 池面泛起微瀾，他轉(zhuǎn)過頭，身旁的人已不見，唯留一杯清茶，熱氣不散。
他算到她會有一次大劫，在夜籬元神散滅后，他便料到會是何種劫數(shù)，心底卻還存一絲希冀，然千年后，她還是來問了。
忘川之上，飄散著一河瑰麗的血與靈，怨靈不斷聚集而來，在那個纖細(xì)的身姿下匯聚成幽綠漩渦，貪婪地吞噬著誘人的神血與靈力。
冥公搖頭嘆息一聲，看著那個身影拖著萬千怨靈向前行去。
孟婆也停下手中熬湯的長勺，看著一步一血行來的人。
黃泉谷中，一身紅衣的冥君立于如血綻放的彼岸花中，看著那個再入忘川的女子。
第一次見她，他還不是這冥界的君主，身上穿的也不是這件艷麗如血的長袍，他看著她從忘川那頭一路走來討了一碗孟婆湯，他聽見她說，“這花，可真好看?！彼粗す珜⒈轶w鱗傷的她送回對岸，不知為何，不知緣由，他就那樣記住了她。
這次，她再次從忘川那頭行來，血與靈從掌心飄散而出，在忘川上方穿梭環(huán)繞，宛若九天玄女手中的飛天舞帶，讓漫天極光黯然失色，只留那一河如夢似幻的凄麗。
他紅衣蹁躚，跟著她經(jīng)過奈何橋，隨她行至忘川虛幻的盡頭，看著她如獲珍寶地將一縷魂魄捧在掌心，嘴角化開一抹純凈的笑，無聲無息地，便入了一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