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小生回到家,已經(jīng)有幾人站在院里,凝重的沉默。
大黑叔一巴掌拍在他頭上,“去哪了?不是說好要逃的么!”
小生看著大黑叔氣惱的模樣,再也忍不住痛哭起來,“嗚嗚……走了,都走了!”
大黑叔眼睛微紅,狠狠將他攬在懷中,“走了就不受罪了,咱們早晚都要走的,別怕!”
大壯也在,看著小生幽幽說道:“三兒很棒,不是他咱們都回不來,我們都感謝他?!?p> 小生沒見到大腳嬸,估計是回家安慰小翠了吧,她們真的成了孤兒寡母了,以后過活就更難了。
雖說常年與兇獸打交道見慣了死亡,攤到自己身上的時候卻沒那么容易看開,無論是老人還是少年。
等眾人散去,只剩小生坐在床邊陪著姬老頭。
姬老頭雙眼呆滯,空洞地望著臟兮破舊的房頂,小生僅僅抓著他的手,滿臉的焦急。
“爺爺,三兒真沒死,是被仙人帶走了,還說讓我好好修煉去找他。”
小生已經(jīng)來回幾遍說三兒沒死,不僅老頭不信,連大壯大黑也輕撫他的肩膀以示安慰,搖頭嘆氣地離開。
姬老頭僵硬地轉(zhuǎn)頭,眼中依然死氣沉沉,“去哪找?”
見老頭終于回話了,小生緊繃的心弦松了一下,扯開一個嘴角,“沒說去哪,說是只要我修煉了便能知道去哪找他,反正我曉得他的法術(shù),會找到的?!?p> 姬老頭逐漸回過神,眼底有淚,干枯的手摩挲著小生的手背,臉上浮出笑容,“你們都是我的好孫子,我想看著你們長大,都要好好地活著,只要活著才有希望。”
小生眼中含淚,狠狠地點頭。這是老頭難得地吐露心聲,此景此情讓人感動。
他以為老頭想開了就很開心地去煮飯,之前是他添柴三兒掌勺,三兒不在就由他一人全部完成。
想到三兒就想到那個囂張的青年,能一手揮出青藤網(wǎng),看人的眼光沒有一絲尊重,尤其是說讓自己修煉的時候,小生能感覺他目光中的嘲笑,他很小的時候就會察言觀色行事,對青年的那種自大很反感。
但他還是相信青年會救三兒的,如果真是要害人估計會輕而易舉將自己殺了吧,真會像他說的那樣不會跟自己啰嗦半天。
修煉?怎么修煉?像萬先生教的那樣?小生意念生,手上出現(xiàn)基本冊子《藥典基礎(chǔ)》《百草集》《丹》《劍八式》《基礎(chǔ)心法》幾本冊子都很薄,尤其是劍八式簡直是一式一張,簡單到不行,好在有些插畫,小生松了一口氣,想當(dāng)初那十二式還是萬先生手把手教的,到現(xiàn)在似乎沒入門。更何況這八式,況且還是劍!他記得萬先生說過,大道至簡,越是繁瑣的東西破綻就越多,越是簡單的東西就越深奧。
劍八式比十二式還少,他更不敢揣測自己能不能入門。
劍八式加上萬先生的無名十二式湊了個整數(shù),小生不明白這些人為什么這么喜歡幾式幾式的叫,是肚子里沒文化不會起名?
不及細(xì)看幾本冊子時間就過去了,小生熟練地用長勺在鍋里游蕩兩圈,鍋底的碎肉浮現(xiàn)出來,手腕一抖碎末肉便進(jìn)了勺,這是姬爺爺?shù)?。接著一勺抄底,大塊肉混著湯盛進(jìn)他碗里。
肉湯的濃香直接鉆進(jìn)他的肺腑,心中又開始難過,不知道大腳嬸吃沒吃,眼眶瞬間紅了,都怪什么土螻兇獸!竟然讓他逃了,以后有機(jī)會一定報仇。
小生收斂悲傷情緒,深吸幾口氣,眼睛重新恢復(fù)清澈,端著碗大聲沖屋里吆喝:“爺爺,肉湯好了,準(zhǔn)備吃飯咯?!?p> 話音未落,小生已經(jīng)邁進(jìn)了門,姬老頭還一動不動地躺著,雙手攥著一枚珠子放在腹上。
小生內(nèi)心咯噔一聲,憑空生出些許恐慌,眼中充滿了驚悚,“爺……爺?”
小生都不知道自己聲音已經(jīng)顫抖,身子晃到床前姬老頭還是沒動。
不會出事的,不會出事的……小生腦子里亂作一團(tuán),只剩下一個念頭,千萬不要出事。
他推了姬爺爺幾下,沒有動彈。又使勁推了幾下,推著推著小生的眼淚落下來,心中莫名的悲苦,不知道為什么突然之間所有的東西都消失不見,整個世界都在遠(yuǎn)他而去,短短的一天時間家便沒了,小小的心靈上如被刀子割了一下又一下。
這究竟是個怎樣的世界,活下去竟是這么艱難!他不知道為什么,仙人明明有大法力可以滅了兇獸,可以拯救村民,為什么就不做呢?為什么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離自己而去。
小生渾身都在顫栗,天高地大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壓抑,體內(nèi)似乎有一團(tuán)氣要破體而出,是憤怒!是不甘!
他想到了土螻,都是它害的!就是因為它,爺爺才不相信三兒是被救走了,爺爺才會死。
深夜寂靜,小生赤紅著眼蹲在院落里的墳頭旁,嘴里念叨不停。
“爺爺你安心的去,我一定會找到三兒的。我知道你走是不想拖累我,我會好好活著的,但三兒真的沒死,為什么就不信我呢?!?p> “我要走了,我要活著給大腳叔給三兒報仇,以后我如果不能來看你,你別生我氣。我要修仙,我要把所有的兇獸都?xì)⑺?,要讓大樹村的人都過上好日子?!?p> “我要進(jìn)山了,你要是看的見就保佑我,我不是找死,不殺土螻我難受,我怕我會瘋會死。我要活著殺了土螻,我要成神仙看看這樣的日子到底還有多少?!?p> 黎明前小生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小生以前從沒一人進(jìn)過山,因為一個人進(jìn)山從來就沒出來過,但現(xiàn)在的小生并不怕,似乎一夜之間長大了。
有人說成長需要時間,并不是,成長需要經(jīng)歷。這一夜間的經(jīng)歷讓小生嘗到了愛別離、求不得的苦,心似乎堅硬強(qiáng)大許多。
山是虎牢山,小生從沒聽人叫過名字,對大樹村的人來講,山就是山,是唯一的。進(jìn)山就是進(jìn)這座山,他們從小就沒出過這山,為什么不出山,小生也探究不出原因。
但小生聽說過這里在十幾年前還是很平靜的,只是這十年開始有兇獸涌入,并且會不斷襲擾村子,涌入的兇獸也越來越厲害,初始只是蛇鼠鳥獸,后來獅虎毛象,到現(xiàn)在的土螻。沒人知道山里發(fā)生了什么,山里人也不會追究,畢竟追究根源是用命做代價的。
小生沒想到山林會這么大,第一天他在熟悉的地方轉(zhuǎn)了一遍,前所未有的平靜,連蛇鼠都沒見著,更沒有土螻的身影。
這里一定發(fā)生了什么!
小生小心翼翼偵察四周,再往里就是完全陌生的老林,大壯這樣的經(jīng)驗豐富的壯年都不敢往里鉆,小生也猶豫許久,但想到姬爺爺他就壓抑不住內(nèi)心的憤怒,萬先生教的靜心訣都不起作用。
必須殺掉它!
小生握緊拳頭,一往無前進(jìn)入老林,晴朗的天空還是很平靜,如紗如棉的云依舊不咸不淡地飄著,但步入老林的剎那,小生感覺陰冷許多,連陽光都少有透進(jìn)來,他更加小心。
多年的狩獵早讓他熟悉怎么追蹤兇獸的蹤跡,從灌木雜草折斷的方向,空氣中少有的血腥味,重要的是這些兇獸的生活習(xí)性。
小生從來沒聽說過土螻這種兇獸,更沒見過。但他知道所有生靈的生存都離不開水,尤其受到重傷后,可能沒力氣獵殺食物但一定會找到水源,只為活下去。
應(yīng)該不遠(yuǎn)了,小生目光中透露些許的興奮光芒,查看的也更加謹(jǐn)慎。
小生深吸一口氣,空氣更加濕潤了,血腥味也更濃了,更近了!
這里的樹木枝葉繁盛,但相鄰樹的枝葉都自覺地相互避開,陽光便在這些縫隙中灑下,光線并不充足,有些暗。越是黑暗的地方對光亮就越敏感,小生發(fā)現(xiàn)左前方的光亮更加充足,幾個縱躍沖了過去。
光亮越來越明顯,前面應(yīng)該是空曠地。
小生身子緊繃,落地收力,爭取不發(fā)出一絲聲音,耳中落葉聲、枝干斷裂聲逐漸遠(yuǎn)去,自動篩查異樣危險的響聲。
前面果然是快空地,有水流緩緩流過,沿著水流形成一條帶狀的草地。
小生掩在大樹的后面一動不動,一遍一遍地觀察小溪邊上的動靜,越是這樣的地方越危險,不知道有什么樣的生靈在這地方活動。
一股熟悉的血腥味鉆入鼻孔,小生忍不住咧開嘴笑,是那只土螻!
他目光轉(zhuǎn)向一塊石頭的后面,灼灼地盯著,半晌過去他松了一口氣。
半晌他沒聽到土螻一絲動靜,不是它垂死掙扎就是它在引誘獵物。按往常這么長時間土螻要么被殺死要么已經(jīng)獲得食物,到現(xiàn)在沒有動靜,說明這附近沒有兇獸存在。
小生弓起身子,目光牢牢盯著石頭位置,腿部發(fā)力,像猿猴一樣竄了出去,不時雙手著地便能突然改變方向,三兩下便落在了小溪對面,在這個方向能清晰觀察到石頭下面的位置。
一團(tuán)血肉?
小生瞳孔緊縮,緊繃的身子想也不想便向一側(cè)跳了過去,心里還在痛罵狡猾!
一股腥臭從后面?zhèn)鱽?,小生空中翻躍中便扭轉(zhuǎn)過來身子,越是危險的東西越要直面。
渾身濕漉漉的土螻垂著腦袋,眼睛已經(jīng)血紅,嘴里發(fā)著嗬嗬嗬的奇怪聲音,僅腿就跟小生一樣高,龐大的陰影罩住小生。
剛才小生不動,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了它的食物!
實在沒想到土螻重傷下還能布下這樣的局,大意了!但也好好給小生上了一課,生命從來不容小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