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仇字當(dāng)頭恨在心
桃花滿枝，落英紛亂，寂寞庭院里，唯有楚昱一人在園中，似乎是在欣賞這難得的美景。
這里是國王親賜的永安侯府后花園桃林，正是春回大地桃花盛開的時節(jié)。只見楚昱還是一身青綠華服，青綠薄紗長衫隨風(fēng)飛舞，與滿園紅色桃花相映，像極了一副畫。
世人都知這紅花配綠葉，乃是綠葉襯紅花，而楚昱孤身一人在這滿園桃花中長身而立，卻是綠葉配紅花，乃紅花襯綠葉，也只有他才能將這鮮亮華服穿出這般絕代風(fēng)華。
突然“嗖”的一聲響，一個白色身影自滿園桃花中飛出，利劍直指楚昱！
楚昱卻是絲毫不慌，反而嘴角一揚，身子就那么一側(cè)，那劍、那人便自他身邊飛過，停在了他的身后。
連城雪劍指楚昱，雪白衣衫、如瀑長發(fā)隨風(fēng)搖曳。
楚昱一動不動背對她笑道：“阿雪，這才開春，你就如此迫不及待地要把今年的挑戰(zhàn)機(jī)會浪費掉嗎？”
連城雪一臉冰霜，不答他的話，還是舉劍就刺，楚昱眼皮都不抬一下，還是那樣從容地徒手接招，瞬間這桃園便熱鬧起來，一綠一白不斷穿梭于桃園中，那真不是一般的美景。
只聽楚昱邊接招邊漫不經(jīng)心地夸贊：“不錯，功夫有長進(jìn)?！?p> 連城雪冷語含恨答：“慕容莊主，楚三公子，永安侯爺，你確信不拔劍就能勝我嗎？”
語罷，連城雪運足了功力向楚昱發(fā)起了猛攻，楚昱微微有些吃驚神色，不過還不足以讓他拔劍，連城雪冷臉終于有了一絲笑意。
“怎么，莊主這就不敵了嗎？往常不都是輕輕松松就能應(yīng)對的嗎？別是只想著王權(quán)忽略了練功吧？”
楚昱雙眼一瞇，嘴角一抽：“丫頭，不要太得意，我只不過是稍微讓了你幾招而已?！?p> 楚昱話音一落就運足了功力逼向連城雪，剛才還氣勢十足的連城雪瞬間就顯得十分吃力，不多時便敗下陣來。
只聽哐當(dāng)一聲清脆的劍落地的聲音，連城雪氣鼓鼓地看著楚昱，滿臉不服。
“阿雪，我才用了三成功力，你這就投降了嗎？剛才不是還得意自滿嗎？算起來你修習(xí)墨雪劍法已是七年有余，為何才到第六重呢？”
其實，僅僅七年多時間，她就練到了第六重，這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只是沒有達(dá)到楚昱原本的期望而已。
傳聞墨雪劍法乃是劍圣墨武留下的獨門絕技，共八重，至今已傳了上百年，因其對修習(xí)之人的心性要求之高，故有資格修習(xí)墨雪劍法的人屈指可數(shù)，而能達(dá)到至高境界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當(dāng)初在雪國王都初次見到連城雪，他就知道這個女孩兒適合修習(xí)墨雪劍法，又因其天賦異稟的練舞筋骨，楚昱才決定將她帶回，即便他知她會向自己尋仇也不畏懼。
他就是這樣的人，從來都不懼挑戰(zhàn)，從來都對手下的人胸中的事自信滿滿。連城雪是個異數(shù)，雪嫣也是個異數(shù)，可他根本不認(rèn)為這兩個人能掀起什么風(fēng)浪。
連城雪看著孤零零躺在滿是桃花花瓣的地上的劍，抬頭怒視楚昱。
她是恨這個人，恨不得立刻取了他的性命。自從被他帶回來之后，她就被當(dāng)做殺手培養(yǎng)，楚昱聲稱一年給他一次挑戰(zhàn)自己的機(jī)會，只要她做得到就可以殺了他替連氏一族及雪國上下所有陣亡的將士報仇。
可是十年過去了，她嘗試一次失敗一次，每次對陣他的實力似乎就會增長一重，以至于她拼死修習(xí)墨雪劍法七年卻一直無法勝過他。
當(dāng)然，她每年劍指楚昱的時候絕不僅此一次，只是其他時候她還沒靠近楚昱就已經(jīng)被四大護(hù)法聯(lián)手逼退了，根本無法靠近他。
楚昱玩味地看著連城雪那一臉的不服不甘又憤怒，很是期待未來的她會成長為什么模樣。
只見連城雪滿臉不甘不愿不服地起身，說：“連城雪技不如人，無話可說，侯爺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楚昱笑著趨步上前，伸手欲扶她，連城雪戒備地彈開了好幾步。楚昱看了她一眼，唇角一揚，作罷了。
這么多年來，她一直都是這樣，刻意和他保持著間距，刻意和他制造著疏離。
“每年你輸了比試都會說上這么一句，可我何曾真對你怎樣過呢？”
連城雪不作聲，楚昱踱步到一顆桃花樹前，把玩著一株桃花道：“阿雪，本座欲在山莊名下成立一個特殊的分支，名為墨雪門，就以你的墨雪劍法為鎮(zhèn)門之寶，由你出任掌門之位，可好？”
連城雪閃亮的眸子抬起，滿是不信與懷疑，不知道這個人又在打什么主意。
“連城雪才疏學(xué)淺，恐難當(dāng)此重任，侯爺請另謀良才吧！”
楚昱笑著向她走近，她反射性地向后退了一步。楚昱見她的條件反應(yīng)，眉眼又是一揚。
連城雪白衣飄飄立于桃花紛飛的林中，隨風(fēng)飛舞的衣衫和發(fā)帶，和著漫天飛舞的桃花，那畫面是如此的美麗。
再看佳人，長到二八年華的連城雪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楚楚動人，加上她修習(xí)墨雪劍法的緣故，整個人看起來愈加纖塵不染，仙氣十足，自有一翻不食人間煙火飄然出塵的味道。
楚昱面對日漸傾城的連城雪，眉眼笑著再跨前一步，連城雪又不自覺地后退一步，楚昱輕聲笑了。
“阿雪，你為何會如此懼我？本侯自問這十年來從不曾虧待過你。”
連城雪看著他綠色衣衫在風(fēng)中飛舞，看著他日漸意氣風(fēng)發(fā)的眉眼，看著他逐年妖孽的絕美面容，還有他不斷加深的野心，雖然很不甘，但是她不得不承認(rèn)，在她的心底有一個念頭越來越根深蒂固，那就是自己這輩子也許都追趕不上這個人，永遠(yuǎn)都報不了國仇家恨了。
“侯爺說笑了，我敬你都來不及，又怎會懼你？”
“哦？當(dāng)真不懼？”
楚昱又跨前一步，連城雪條件反射地又退了一步。
楚昱濃眉一擰，雙眼一瞇，干脆一個大跨步上前將連城雪攔腰環(huán)住，竟驚得連城雪高呼出聲：“侯爺請自重！”
連城雪直覺得自己的心要跳出來了，記憶里全是他對自己魔鬼般的訓(xùn)練，無盡黑夜里的折磨，她是這樣被練出來的。她是恨這個人，可是在多年的歲月沉淀里，也許還有懼是她始終不愿意承認(rèn)的。
是的，她怕這個人，以至于他就這么接近一下自己，自己的身體竟然都在不受控制地顫抖！
楚昱低頭看著懷中臉頰緋紅的連城雪，感受著她微顫的身子，滿意地笑了。
“還說不懼，你看你，都抖成這樣了?！?p> 連城雪憋紅著臉怒目瞪著楚昱，一字一句道：“楚昱，身為堂堂云霆山莊莊主，云國赫赫有名的永安侯，威名遠(yuǎn)播的厲王府三公子，你該注重自己的身份，放開我！”
楚昱輕輕一笑，眉眼如畫。
“呵～這天底下敢連名帶姓稱呼我的，除了楚天承和仇家，便只有你了?！?p> 眉心微蹙，轉(zhuǎn)而一想，又笑著補(bǔ)充道：“也不對，算起來，你也是我的仇家?！?p> 連城雪瞪大眼睛怒目而視，臉都?xì)獾脠A鼓鼓的，楚昱好笑地看了她半天終究還是放開了她，退開了三步距離。
連城雪在掙脫楚昱的瞬間竟然脫力了，順勢就坐倒在地，滿地花瓣與她作陪，倒像是為她鋪了一張花毯。
楚昱看著坐地的連城雪笑道：“墨雪門一事便這么定了，本侯可是期待著你的精彩表現(xiàn)呢～”
楚昱揚手一甩綠色衣衫便闊步離去，空留連城雪呆坐原地，看著滿院的桃花出神。
“嫣姐姐，這些年來，我們眼見他步步為營，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對親兄弟也毫不手軟。世人只知慕容莊主之魄力膽識，卻不知永安侯爺之狠辣決絕，有時候我真的在想，在他眼里除了王權(quán)還有什么?！?p> 雪嫣上前扶起連城雪，滿是心疼道：“公主，奴婢有罪，不該把仇恨強(qiáng)加于您，大王與王后離去之日曾發(fā)過愿，只盼您能平安長大，是雪嫣讓您活在仇恨里，一切皆是雪嫣之過，請公主責(zé)罰?！?p> 連城雪轉(zhuǎn)身看著雪嫣，凄然一笑：“嫣姐姐，你明知這不是你的錯，我身為雪國唯一存活的王室后裔，理應(yīng)為雪國枉死的族人及戰(zhàn)死沙場的將士報仇！”
連城雪的身影掩映在滿園桃花中，拔劍指向無云晴空道：“請父王、母后及我連氏一族作證，連城雪若不報此仇便枉為雪國公主！終有一日，我定會殺了楚昱，以告慰雪國將士及族人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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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言繚繞，連城雪慢慢睜開雙眼，眼前卻是一片白雪茫茫。
她摸索著起身，回想起方才夢中的情景，自嘲一笑，怎的到了今日還會夢起如此遙遠(yuǎn)的往事呢？
“連姐姐，你醒了？”
林逍遙抱著一把干柴推門進(jìn)來，連城雪坐在床邊問：“逍遙弟弟，我們這是在哪兒？”
林逍遙邊拾到著柴火邊說：“余江啊，你忘啦？我們今晚怕是只能在這破廟將就一宿了?！?p> 是了，他們走了半個多月才走到了余江，還沒有走出云國邊界，果然是因為自己雙眼失明行動不便嗎？
連城雪害怕林逍遙為自己擔(dān)心，連忙收收束心神，起身走向林逍遙，林逍遙見狀連忙上前攙扶。
“逍遙弟弟，不用這么緊張，這點兒距離我還是能把握住的?！?p> 林逍遙一身白衣滿是塵土，臉也花得認(rèn)不出原形了。
“是了，我忘了連姐姐可是很厲害的。”
林逍遙扶連城雪坐下，火堆的溫度立刻傳到連城雪手上，火光映出連城雪滿足的笑容。
“逍遙弟弟，你真的是越來越能干了?！?p> 林逍遙一邊掰著干柴一邊得意道：“那是，我要是不能干一點兒，那誰來照顧連姐姐??！嘿嘿~”
連城雪輕輕搖頭，嘆這小子越來越能自吹自擂了。
“逍遙弟弟，你去歇會兒吧，我來守夜?！?p> “這怎么行！”
連城雪知道他是擔(dān)心自己眼睛看不見，所以這些日子以來他都不曾好好休息過。
連城雪伸出手，準(zhǔn)確地摸到了林逍遙的臉，笑道：“逍遙弟弟，你連姐姐是眼盲而不是心盲，剛才還說我很厲害呢?！?p> 林逍遙眨巴眨巴眼睛，看著連城雪直視他的雙眼，那閃亮的雙眸看起來就好像真的能看見似的，絲毫沒有失明的樣子。
連城雪滿意地輕輕拍了拍他的臉，笑著說：“聽話，快去睡會兒吧，我還指望著你保護(hù)我呢，所以你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子才行。”
林逍遙別扭半天終究還是投降了，畢竟他真的乏極了。
“那好吧，連姐姐，一有動靜就要立刻喚醒我哦！”
連城雪笑著點頭，林逍遙便聽話去歇息了。
連城雪側(cè)耳傾聽夜里的蟲鳴蛙叫，感受大自然的氣息，很是愜意，念起這一路走來，真的是有太多的不易。
慕容云霆，我會回來的，等我回來的那天，便是你的死期！
然而連城雪沒有想到后來會發(fā)生那么多的事情，以至于最后的最后，她都已經(jīng)忘記了曾經(jīng)以及這一夜她所立下的誓言。
深夜，四周靜得有些瘆人，一聲細(xì)微的樹枝斷裂的聲音傳來，連城雪立刻警覺，摸索到驚雪寶劍，緊握在手，起身動作輕柔地摸到林逍遙身邊，輕輕將他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