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
燕趙大飯店雅9。
服務員站成一排,清一色年輕小姑娘,無需過度化妝,臉上的膠原蛋白足以呈現(xiàn)青春靚麗,每人手里端著餐盤。
“蔡主任,您給個走菜命令,小的們就開始上菜?!壁w旺軼雖沒有站起來點頭哈腰,但是一張臉足以呈現(xiàn)他的諂媚。
餐桌上首端坐一個中年胖子,白白凈凈還好,就是戴了一副金邊眼鏡顯得道貌岸然了些。
其實,從一進雅9門,秦著澤一眼就認出蔡主任。
這個白胖子,秦著澤見過。
追逮黃鶴從安次回到上谷城,秦著澤帶著葉修去郵政賓館泡澡桑拿,一個池子和蔡翔春泡過澡并在一個桑拿房里蒸過汗。
不止認出了蔡翔春,他身邊坐著的洋女人,秦著澤也認了出來。
也是桑拿那天,秦著澤去大堂和趙旺軼談買賣房子的事情,這個洋女人站在賓館前臺和服務員用英語交流,引得秦著澤當時注意了她一下,現(xiàn)在回想起來,當時洋女人確實在跟賓館服務員打聽蔡先生。
后來,蔡翔春出來摟著洋女人奔客房去了。
秦著澤進來后,趙旺軼把雙方均做了介紹,白胖子就是這位蔡翔春主任,洋女人叫阿曼達。
趙旺軼介紹阿曼達時,刻意強調(diào)她是蔡翔春主任的外文翻譯兼小秘,外經(jīng)貿(mào)主任帶著秘書非常正常,但是,主任和秘書之間不該你搭我肩膀,我攬你腰身出雙入對?。侩y道這是工作需要?逢場作戲?
從趙旺軼介紹阿曼達時的特別眼神和特別表情,可以斷定趙旺軼清楚他們是咋回事。
不過,蔡翔春口味挺獨特,他喜歡洋妞,到了他這個位置,玩大洋馬可是有玩火的風險,畢竟洋人太扎眼了,沒有不透風的墻,一旦被異己黑上,早晚出事,要說蔡翔春真是體胖膽子大。
蔡翔春眼力也不錯,他看見秦著澤進來,愣一下后,不待別人察覺馬上恢復成了常態(tài),假裝沒見過秦著澤。
做官之人,城府頗深。
“胡臺長還沒到,再等等?!辈滔璐赫f道,他的聲音不大,顯得老謀深算。
領導說話,無需多大聲音,因為在他開口時,所有在場的人都會鴉雀無聲注意力高度集中到他這里。
“曼達,給胡臺長撥個電話,問問他到哪里了?”蔡翔春吩咐身邊的阿曼達。
目帶媚色,但亞麻頭發(fā)搭配一張白皙的臉卻顯出幾分貴婦氣質(zhì),她伸手拿起立在桌上的大哥大,紅指甲非常耀眼,嘟嘟嘟,修長手指靈動地在電話按鍵上跳舞像是在彈鋼琴。
她剛把大哥大撥了號放在耳邊,雅間門開,大堂經(jīng)理帶路,領進一個中年人。
中年人戴著黑框眼鏡,下巴留了一撮毛以彰顯個性和與眾不同,看人時,目光靠上,鼻孔朝天,但是,把目光對準蔡翔春時,立即眉開眼笑,“失敬失敬,不好意思,讓蔡主任久等了?!?p> 他叫胡青玄,京城電視臺副臺長。
“胡臺長,有請,有請?!壁w旺軼站起,過來握了胡青玄,并往里邊座位請,在蔡翔春右首邊留著一個空座位,就是給胡副臺長的。
胡青玄坐前坐后,都沒有和蔡翔春握手,一看就是老相識,用不著那么客氣,倒是對阿曼達贊了一句,阿曼達用褐色洋眼睛翻了胡臺長,“討厭?!焙嘈Φ梅浅i_心,根本不顧及其他陌生賓客是何來頭。
“趙總,胡臺長到了,走菜吧?!辈滔璐盒Σ[瞇地道。
“music.”趙旺軼搓了一聲響指。
《The Blue Danube》藍色多瑙河樂曲流出,身著青花瓷古典制服的年輕小服務員款款邁步,逐一把菜放到餐桌上,在領班帶領下列隊,一起朝各位領導九十度鞠躬,“各位大人,請慢用,有何要求,盡管吩咐?!?p> “艸,趙總,真會玩,如此用心思創(chuàng)意,你這飯店不火都不行呀?!焙嘈舆^葉強遞來的大中華,沒讓葉強點,自己拿起蔡翔春的打火機點著,“不過,你這音樂應該放茉莉花才和意境搭配。”
“老胡,音樂是我點的,你欣賞不了,就別瞎點評。”阿曼達接過話茬兒,跟胡青玄逗著悶子。
“哈哈,好好好,曼達嫂子點的好?!焙嘈ζ饋?。
飯局在輕松愉快氣氛中啟程。
第一杯端杯前,趙旺軼作為一線牽兩頭的牽線人,對在場所有人做了名字和身份介紹,其中給葉修封了名頭,也像介紹葉強一樣,稱葉修為葉經(jīng)理。
官場和商場的應酬場合上,怎能沒個名頭呢?
酒過三巡前,沒人對葉盈玉不喝酒提出異議,但是,秦著澤讓葉盈玉唱主角,葉盈玉要把收酒的事情往她自己身上攬,所以,必須對蔡胡阿趙敬酒,第一杯,當然要敬蔡主任,收酒的事就是通過趙旺軼拜托給蔡翔春的。
葉盈玉聽了秦著澤的話,卸了濃妝后天生麗質(zhì),素顏相當出鏡。
等葉盈玉端起茶水站起來,雙手托著白瓷杯子笑著敬蔡翔春時,毛病來了。
蔡翔春沒動杯,瞇著眼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不動聲色地把站在桌子對面的葉盈玉打量一番,慢吞吞問道,“葉經(jīng)理以前也是這么喝酒嗎?”
這是挑理了。
華囯當官,善于玩權,只要居高臨下,絕不放過任何一次治別人的機會。
你一個上谷來的,求我辦事來了,還沒有多大身份,僅僅是個小民企里的小經(jīng)理,年齡比我小很多,向我敬酒你敢端水。
以茶代酒,在我蔡主任這里通不過呀。
瞬間,酒桌上就靜了下來。
因葉見朝家教頗嚴,葉盈玉以前沒喝過酒。
看今天這情勢,恐怕要壞了父親定的規(guī)矩了!
葉強和葉修當然知道葉盈玉從不喝酒并且三叔家規(guī)很嚴。
可是,不喝酒,要辦的事情咋辦?
蔡主任翻臉了,這頓死貴的飯白請不說,這算斷了一個收酒路子,而且官官相連,蔡翔春如果不幫這個忙,凡是他能把觸覺伸到的地方,都會不許別人幫忙。
帝都官網(wǎng),真的就是一張大網(wǎng),動一條綱線,便全動。
“哈哈,蔡主任,玉經(jīng)理嗓子發(fā)炎,喝了頭孢類藥物,沾酒精就會發(fā)生嚴重過敏反應。”秦著澤站了起來,咚咚咚,把茅臺酒倒進二兩一壺的分酒器,“我敬蔡主任一杯?!瘪R上側(cè)頭對著葉盈玉笑道,“玉經(jīng)理改天不吃藥了,一定要陪蔡主任多喝兩杯?!?p> 葉盈玉趕緊連連點頭,“不好意思,趕上吃藥,失敬失敬?!?p> 秦著澤急智中編的這個理由非常徹底,這讓胡臺長和阿曼達都不會因為葉盈玉向他們以茶代酒來敬酒而挑毛病了。
人家吃了藥,怎么也不能逼著人家不要命吧。
“蔡主任,您隨意,我干了,敬您?!鼻刂鴿煽粗滔璐旱呐帜槻煅杂^色,慢慢把大杯往嘴邊送。
“秦總,坐下喝,站著喝不算?!辈滔璐阂娗刂鴿啥舜蟊?,也不能失了男人風范和氣度,壓壓手,示意秦著澤坐下,歪頭沖胡臺長和趙旺軼評介秦著澤,“秦總豪爽,就喜歡和敞亮人喝酒,我也用大杯?!?p> 咚咚咚,蔡翔春把分酒器倒?jié)M。
秦著澤并沒有按蔡翔春說的坐下喝,蔡主任跟咱一樣用大杯喝酒,又不再難為葉盈玉,咱求人辦事,必須要拿出更恭敬的態(tài)度來才對,“玉經(jīng)理,咱們一起過去敬蔡主任?!?p> 倆人繞過地球那么大一圓桌來到蔡翔春跟前,蔡翔春頓時眉開眼笑。
乒,乒。
碰杯后一飲而盡。
蔡翔春向秦著澤亮了亮杯底,秦著澤吩咐葉盈玉,“玉經(jīng)理給蔡主任倒酒。”
葉盈玉乖乖地聽話,拿起酒桌上的酒瓶子,給蔡翔春倒?jié)M,蔡翔春色瞇.瞇地盯著葉盈玉脖子瞅,“葉經(jīng)理芳齡幾許?”
秦著澤自己給自己大杯倒?jié)M,伸手拿起蔡翔春大杯向小杯里倒了一小杯遞給蔡翔春,“蔡主任,今日認識您,是著澤莫大的榮幸,必須再敬您一杯,才能表達著澤肺腑之情?!?p> 蔡翔春喝一大杯還能撐,再來一大杯,就是逞能了。
53度飛天茅臺,算得上高度酒,吃著菜慢慢品慢慢滲還行,連著灌下去兩大杯,蔡翔春吃不消。
當官的沒有不能喝的,但是要看怎么喝。
喝快酒,蔡翔春喝不來。
秦著澤把小杯塞到蔡翔春手里,在蔡翔春說著秦老弟慢點慢點的時候,秦著澤一大杯又下肚了,喝完笑著給蔡翔春亮著杯底。
“秦總?cè)绱撕肋~?!辈滔璐夯厣矸畔滦”?,端起大杯,秦著澤以為老家伙要陪他再走一大的,只聽蔡翔春笑瞇瞇道,“我喝一半陪秦總。”看來不敢跟秦著澤拼下去,中年了,跟青年比,力不從心。
待蔡翔春坐下吃菜,秦著澤帶著葉盈玉轉(zhuǎn)向胡青玄,“胡臺長,敬您?!?p> 又一大杯下肚。
因為胡青玄以不能喝快酒為由用大杯抿了一口,所以,秦著澤沒有再和胡喝。
喝了胡后,轉(zhuǎn)過來敬阿曼達。
要想辦成事,必須哄好枕邊風,這個道理在華囯官場人人共知。
喝下第四大杯。
八兩加上前面三巡酒,已經(jīng)一斤茅臺下肚。
到了趙旺軼跟前,趙旺軼已經(jīng)傻了,小聲跟秦著澤嘀咕,“秦總,咱哥倆用小杯?!?p> “不成,趙總,承蒙幫忙,必須大杯敬。”秦著澤咚咚咚倒?jié)M。
乒,和趙旺軼響亮一碰,第五大杯。
葉盈玉臉上露出焦急神色。
像秦著澤這么個喝法,不死人也會非常傷胃的。
坐回座位,葉盈玉和葉強都給秦著澤夾菜。
這時,胡青玄端起酒杯哈哈一笑,“秦總好酒量,我回敬一杯。”
葉盈玉,葉強,葉修,三人一瞅,胡青玄端起大杯。
這孫子夠損的。
剛才秦著澤用大杯敬他,他用喝一口,以為他沒酒量,現(xiàn)在回頭用大杯回敬,明擺著要灌倒秦著澤,葉修和葉強幾乎同時站起,他倆想為秦著澤當一杯酒。
胡青玄臉上馬上有些不好看。
“二修,強子,等我和胡臺長喝了這杯,你們再敬胡臺長?!鼻刂鴿稍捯怀?,胡青玄臉上的笑容重新復位,“秦總豪氣,喝了這杯,咱們留個聯(lián)系方式,到了你們上古,一定要請我吃驢肉火燒哈,上谷驢肉非常道地,哈哈。”
第六杯下肚。
所有人,各種眼神看著秦著澤。
佩服。
大寫的佩服。
不服不行。
葉盈玉可就更加擔心了。
看到秦著澤依然談笑風生,葉盈玉對這個姐夫開始重新認識。
飯局結(jié)束,送走蔡翔春一行人,趙旺軼把秦著澤叫到辦公室告訴他,“蔡主任說了,秦總要多少茅臺酒,就給多少,價格低至每箱七十五,合到每瓶上,一瓶六塊二,比上次還低?!?p> 既然趙旺軼這么夠意思,能成人之美,于是,秦著澤建議趙旺軼一定買一些茅臺酒存起來,飯店用酒以及將來會因為物價上漲而穩(wěn)賺,趙旺軼說目前手里沒有閑錢,飯店這些天的流水還算不錯,過一段時間看能不能騰出一筆,秦著澤沒往下多說,心想,等你騰出錢來,就怕茅臺最大的賺頭過去了。
見秦著澤醉意并不明顯,趙旺軼給秦著澤倒著茶水,豎起拇指,“上谷我秦哥,酒仙也?!?p> 離開燕趙大飯店,在面包車上,三葉一起贊嘆秦著澤簡直酒仙是也。
秦著澤笑著沒做聲,心想,你們可拉倒吧,啥酒仙呀,好酒是用來品的,不是拿來拼的。
關鍵是晚上還有酒場呢!
陳勃已經(jīng)給秦著澤來過電話,定了,晚上和他們呂總見面聊,秦著澤把飯場訂在六必居,那里離呂總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