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車原路返回,把那五送回他的煙酒店。
中間,那五還客氣了一番,他說半路把他放下,他坐公交回去就行,秦著澤執(zhí)意送人要送到家。
“二修,原路返回?!蹦俏逑萝嚭螅姘囬_出去幾十米,秦著澤緩聲道。
“還是剛才裝酒的那個地方?”葉修明知故問,他感覺跟秦著澤在一起,總是要冒一些險,所以,他不太情愿。
“對,一筆大買賣在那等著咱呢,趕緊去,晚一會兒,也許就是別人的了?!鼻刂鴿晒奈柚~修。
葉修不知道秦著澤跟蹤那五到底看到了什么,也就沒有再墨跡。
帝都的路況和交通總是好于地方,將近半個小時后,來到了帝都煙酒庫的后門。
也就是秦著澤跟蹤那五走的那個門。
里面已經(jīng)上了門叉大鎖,秦著澤讓葉修在車上看著東西別動,他下車后,從黑油提包里拿出大哥大掐在手里,挺起胸膛,站在大厚鐵門前,舉手輕敲了兩下,從門縫往里能看到有限的范圍。
里面的大狗已經(jīng)向它的主人報信兒,拽著鐵鏈子瘋狂朝門口這邊狂跳狂吼。
“大黃,去去,老實點?!币粋€二十左右的年輕人叼著煙卷從房子里出來,聽到大鐵門外有人敲門,“誰呀?這門不開,走前門?!?p> “是我,我找趙哥?!鼻刂鴿陕曇衾飵еσ狻?p> 就這一句,聽上去跟趙哥有多大交情似的,年輕人過來把門鎖打開,用力拉開沉重的大門。
年輕人把臉探在一人寬的大門開口處,“以前好像沒見過你?”左臉有一塊胎記,雞蛋大小,紫黑色,上面還長了毛,非常影響面相。
雖然嘴上這么問,但是瞅著秦著澤穿得油光水滑,人長得器宇軒昂,手里拿著大哥大,年輕人還是閃身讓秦著澤進(jìn)了院子。
大狗一陣狂吠,被年輕人連著呵斥后,才夾著尾巴消停下來。
秦著澤沒有正面回答年輕人的質(zhì)疑,“趙哥在吧?”
反問年輕人,會讓年輕人覺得剛才他的那句話很多余。
你沒見過我不重要,重要的是趙哥認(rèn)識我。
“有人來提貨,我爸忙著呢,您進(jìn)屋里稍等,我去找他?!蹦贻p人奔向大庫那邊。
哦,原來大個子和這個年輕人是爺倆兒。
秦著澤沒動,就站在屋子外邊等。
其中一個倉庫庫門打開,那個大個子騎著倒騎驢從里面出來,三輪車上摞滿酒箱子,距離較遠(yuǎn),秦著澤看不清車上裝著哪種酒。
年輕人跟他爹說了兩句并抬起胳膊朝秦著澤這邊指著。
大個子把三輪交給兒子,他大步流星奔秦著澤這邊來。
離著近了,看得出大個子因為個子高微微有些駝背。
秦著澤笑臉迎上,伸手跟大個子握,“趙哥,忙著吶,想和你說件事情?!?p> 趙大個子跟秦著澤勉強(qiáng)碰了一下手指,大長臉上鋪滿疑惑,說了一句和他兒子一樣的話,“以前好像沒見過你?!?p> 這些年,各種騙子冒充熟人或者遠(yuǎn)房親戚,四處騙錢騙物甚至捎帶把色也騙了,趙大個子活在帝都沒少聽說過。
上來就拿稱呼拉近乎,在趙大個子這里不好使。
不過,見秦著澤手里拿著大哥大,趙大個子看了一眼又一眼。
在趙大個子看來,二十幾公分的大哥大比他個還大,他雖然一米九幾,在大哥大跟前,根本沒身高。
半年了,一直想狠狠心買一個大哥大,但一直沒能把心狠下來。
幾萬塊的東西,后期消費(fèi)不菲,并不是口袋里有幾個臭錢就能說買就買的。
兒子快到了說媳婦的年齡,他需要攢錢,完成華囯父母該完成的任務(wù)。
改開前,人們見面打招呼是問吃了么,改開后,見面打招呼互相問發(fā)了么。
手里有大哥大,證明你是大款,你已經(jīng)發(fā)了,這個標(biāo)簽不是誰靠吹牛逼造出來,而是真金白銀,就是你沖大尾巴狼,花掉棺材本的錢弄一個大哥大,可是你后期消費(fèi)呢?
再者,趙大個子見秦著澤長得五官端正,發(fā)型和服飾不俗,趙大個子想知道秦著澤這個大款人物找他到底啥事。
“以前見沒見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給趙哥送財來了?!鼻刂鴿蛇f一根大中華給趙大個子。
見是大中華,趙大個子接了秦著澤的煙,卻把煙夾在耳朵上,“庫房大門上面,自己看。”
秦著澤不用看也知道庫房大門上噴著嚴(yán)禁煙火紅色大字,但還是聽話地看了一眼。
先前,秦著澤明明看到那五在這里抽煙,而且,還把沒掐滅的煙頭丟給大狗,趙大個子見到了都不以為意,看來他依然心存戒備。
“送財?不明白你啥意思。”趙大個子走向屋子,顯然他要秦著澤進(jìn)屋說話,站在外邊小心隔墻有耳。
門頭矮,趙大個子進(jìn)屋時貓了一下腰,小心磕到腦袋頂。
秦著澤跟著進(jìn)來,屋里采光不好,過了幾秒才適應(yīng)了里邊的光線,沒有啥像樣?xùn)|西,有張床上面亂堆亂放著被褥,躺著一個收音機(jī),一張辦公桌和兩把木頭椅子,黑白電視里正在重放電視劇《便衣警察》,屏幕上的雪花要比劇中人物清楚得多。
趙大個子隨手比劃一下,“坐吧。”嚓,自顧自把秦著澤給的大中華點著,見秦著澤沒坐,也沒再讓座,“說來聽聽,為何給我送財來,你又不是送財童子?!?p> “趙哥手里有酒,我手里有錢,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酒,一筆大財自然落到趙哥手中?!鼻刂鴿芍苯亓水?dāng),反正看準(zhǔn)了這筆買賣,用不著兜圈子浪費(fèi)寶貴時間。
房間里通風(fēng)極差,潮乎乎的霉味很明顯,秦著澤不愿意多待一秒。
“想買酒去前門那邊交錢開票就是,找我沒用,我上頭還有糖酒公司主任管著我呢?!壁w大個子聽明白秦著澤來意,站起來,下逐客令,說話語氣還算客氣。
沒想到大個子長得很糙,心思倒是挺細(xì)密。
秦著澤知道趙大個子在故意裝逼。
看來往外邊倒騰酒,里面有貓膩。
難怪那五從后門摸進(jìn)來?
“如果我要說要茅臺呢?”
“如果我想要幾萬塊錢的貨呢?”
“趙哥還會不會把我推到前門開票呢?”
秦著澤嚓地點著一根煙,驅(qū)驅(qū)氣味兒。
趙大個子一愣,馬上呵呵干笑兩聲,“買茅臺,可以呀,到前面開票去?!?p> 外邊的光投在趙大個子駝背上,顯得他做事很穩(wěn)很老道。
“如果趙哥跟錢有仇,那就算了。”
秦著澤嘴角掛著笑意,低頭敲了敲煙灰,拿起剛剛放在桌子上的大哥大。
趙大個子緩緩在床沿坐下來,“你從哪里知道我手里有茅臺酒的?我跟你講,在帝都說話不能太隨意,你是外地人吧?”
“哈哈哈。”秦著澤笑了起來,“看來找趙哥,算是找對人了。我先做個自我介紹,我姓秦,從上谷城過來,專門大量收購茅臺酒,不知趙哥手里有多少貨可以賣給我?”
“聽你的口氣好大,你打算要多少?首先說明白兒嘍,這里不是私庫,概不賒賬。現(xiàn)在庫里存著貨,可是價格上怕你接受不了,不管你要多少,一律八塊一瓶?!?p> 趙大個子逮著一個大款,把小刀子磨得飛快,往死里宰。
你丫不是外地人么!
宰得就是你們這些外地有錢人。
“趙哥趁火打劫可就不好了,按照商品批發(fā)規(guī)則,買主買得酒越多,應(yīng)該越是便宜才對,您這價格根本不是批發(fā)價,在上谷城里,一瓶茅臺放到供銷社,零售出去才八塊,批發(fā)怎么能是零售價呢?帝都交通發(fā)達(dá),利用鐵路運(yùn)輸進(jìn)行大批量運(yùn)貨,運(yùn)費(fèi)成本比地方低很多,應(yīng)該更便宜才對呢。不知兄弟說得對錯,還請趙哥多多賜教?!?p> 秦著澤說完笑笑,抬手看了眼腕表,慢慢吸著煙吐著霧。
那樣子似乎不是特別在意能不能從趙大個子手里拿到酒,而是要把理兒說明白了。
見秦著澤看表,像是還有什么忙事要走的樣子,趙大個子伸手關(guān)了電視,“那你說打算多少錢入手?”
“給熟人的價格是六塊二,我給您六塊五,每瓶讓你多賺到三毛,別忘了,我要貨巨多,你掙得非??捎^?!鼻刂鴿烧f完,用力嘬了一口煙。
六塊二!
他怎么知道的?
趙大個子把身體直了直,對秦著澤提高警惕性,“你打聽過價格?”
“趙哥如果感興趣,可以去門外看一眼,我的車上放著十箱茅臺酒,箱子編號都是連著的,如果有放大鏡,甚至趙哥還能看到您自個的指紋呢?!鼻刂鴿煞懦龃笳?。
沒想到趙大個子還真出去看了,這讓秦著澤心里又是一喜。
呵呵,別看這個大個子已經(jīng)中年,做起事來心里沒有太大逼數(shù),既然我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他還有必要去看那一眼嗎?
這種性格的人,嘿嘿,好對付。
“說吧,要多少?”趙大個子回到院子里把秦著澤再次請進(jìn)屋子問秦著澤。
“十萬塊錢的,你算一算箱數(shù)?!鼻刂鴿陕冻鲆唤z微笑。
趙大個子又是一愣,從抽屜里拿出一個計算器,嘟嘟嘟,開始算起來。
秦著澤站在旁邊看到趙大個子摁每一個計算器按鍵都很謹(jǐn)慎,生怕多個零少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