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瀚腦海里快速的回憶起小時候的事情,在他剛懂事的時候,村里沒有一個小孩子愿意接近自己,甚至不準自己進入祠堂里,除了父母和族長之外,每個人對自己都是冷冰冰的,不說話,不搭理,可是姜瀚自己走開了又感覺到他們在背后小聲的說著話,像是在議論著自己,姜瀚回過頭來,他們又閉上了嘴,眼神里又怕又嫌棄。
這些事情姜瀚小時候還不明白,通通埋藏在心底,現(xiàn)在瘸子姜大夫一提起來,姜瀚終于明白過來,原來自己在青木鎮(zhèn)里一直都是被當做災星來看待。
不是當族長的老姜頭一直壓著這事,自小姜瀚就被送出青木鎮(zhèn)去了,后來長長的十幾年里,一直相安無事,鄉(xiāng)親們心里擔憂的事情始終沒有發(fā)生,這件事情漸漸的就平息了下去。
可是當年的事情太過于詭異了,每個人心中都留下了莫名恐懼的記憶,當瘸子姜大夫一翻出來,六個孩子的離奇去世,就找到了最合理的解釋。
一切的事情都是姜瀚這個災星引起的,甚至在六個孩子的父母心中,那些可憐的孩子都是被他害死的,他就是殺人兇手!
到了這一步,姜瀚可以說是一敗涂地。
祠堂里一片痛罵聲,每一個鄉(xiāng)親都指著姜瀚的鼻子紛紛譴責,神情激動,面目猙獰。
有的人提議把他趕出青木鎮(zhèn)去,有的人說把他送到官府去,不知道是誰在人群中說了一句血債血償,立刻有人提議把他給活活燒死,把身上的厄運用火來除掉。
只有姜瀚的父親姜立人,一個老實巴交的農夫,將姜瀚拉在身后,用自己的身體死命地保護著姜瀚,不準騷動的村民接近姜瀚。
老姜頭心底長嘆,這一回再也護不住姜瀚了,這孩子本來身世就離奇,還鬧出這么多條人命,最可惡的是瘸子姜大夫的借刀殺人之計,煽動人心,不單單挫了自己的威望,還將姜瀚置于萬劫不復之地。
老姜頭心里明白,場上所有的人都站在了瘸子姜大夫那一邊,自己再說什么都沒用了。
場上村民的情緒越來越洶涌,張口大罵,罵聲一聲比一聲高,整個祠堂變得亂哄哄的。
不一會,一個面色蒼白的婦人從人群中擠了進來,卻是姜瀚的母親,姜瀚之母不顧眾人的阻攔,跑到姜瀚的面前,仔細的看了看姜瀚全身上下,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傷口,長長吁了一口氣,一顆心終于放了下來。
只見姜母伸出雙手將渾身發(fā)抖的姜瀚摟在懷里,用自己孱弱的身體來保護著姜瀚,在姜瀚的耳邊輕輕的說著,孩子別怕,有爸媽在,你不會有事的。
依靠在母親的懷抱里,又有高大的父親保護著,縱然祠堂里的人恨不得將自己千刀萬剮,姜瀚的心還是平復了下來。
這個時候,姜瀚的腦海中傳來姜媚兒得意的聲音:“我說過,你已經錯過了我給你的機會,我不殺你,我反而會放了你,因為我殺了你就是便宜了你,我要讓你體會那種生不如死的滋味!”
姜瀚無言以對,目前來看,姜媚兒也就是魂荒已經做到了。
姜瀚曾經天真地為了青木鎮(zhèn)的鄉(xiāng)親們奔走,早在拜月節(jié)之前,他發(fā)現(xiàn)了青木鎮(zhèn)的不尋常,帶領修真仙盟去解除危險,沒想到的是,倒反害了他們的性命,這一點姜瀚內心里就像是刀割一般,六個躺在擔架上冰冷的同伴,那是因為自己的魯莽而丟了性命。
后來姜瀚冒著生命的危險陪著姜老爺子,在客棧里面找到躲在幽暗的廚房里的魂荒,逼著他不得不現(xiàn)身,最后又想著法子連同杜三一起去抓拿魂荒,怎料到失算反而被擒。自己哪一件事不是為了青木鎮(zhèn),哪一件事不是為了姜氏的族民,到頭來,自己成為了他們口中要活活燒死的災星。
一想起付出這么多卻要被愚昧的村民燒死,姜瀚心痛得要吐出血來,臉色唰的變白,緊緊的咬著嘴唇,眼神變得比擔架上的亡者還要冰冷。
魂荒的聲音再度傳來:“你明明有著強大的魂體,你有克制我們鬼族的辦法,可惜你最后卻失敗了,你知道你錯在哪里嗎?”
“你錯就錯在,你身上雖有神通,看似不凡,但是你的心智上還只是一個凡人,你若是一早發(fā)現(xiàn)我們鬼族的時候果斷的出手,就沒有后來這么多的事了,你也不至于像現(xiàn)在如此的被動。你不是,你做事思前想后,猶豫不決,就給了我們鬼族機會。你怕殺了人要擔責,你明明知道危險,卻苦于沒有辦法說服那些凡夫俗子,在這個世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人鬼殊途,不是你消滅我,就是我干掉你,哪有這么多規(guī)矩。你看看他們,你為了他們做這么多事,最后你得到什么?哈哈哈哈哈,可笑又愚蠢的人類……”
“不要再說了,我不想再聽了,你給我滾!”聽到最后,姜瀚已經忍受不住刺激,心如刀割,雙手抱頭,面目變得無比的猙獰,雙目血紅一片,形同妖魔一般。
姜母擔心姜瀚受到驚嚇,整個人緊緊的抱著姜瀚,淚水奪眶而出,口中喃喃低語:“不怕,孩子,有媽媽在,沒有人會傷害到你,我絕不會讓你受到一點點的傷害,絕不會!”
場上的人看到姜瀚這樣子,更加的認定這姜瀚就是陽間的妖魔,青木鎮(zhèn)的災星,憤怒不可遏制的姜氏族民,一個個捋起袖子,往姜瀚處逼過來,看形勢要把姜瀚給活捉了。
姜立人手里抄起了一把椅子,不停的揮動,打到最接近的一個村民身上,啪的一聲,椅子應聲破裂,那人吃痛退開,卻阻止不了其他人一擁而上,將姜立人壓在地上。
形勢危急,姜瀚和姜母大聲驚呼,可惜場上沒有一人聽他們的,好在他們的目標是活捉姜瀚,所以姜立人一旦被制服,就沒人再傷害他了。
姜立人口中大罵:“瀚兒他殺了人嗎?你們憑什么要這樣對他?你們哪只眼睛看到他是妖魔?他跟你我一樣,都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你們敢傷害他一根毫毛,我就……”
憤怒的村民已經失去了理智,沒人再理睬他說的話,全部人圍成了一圈,將姜瀚兩母子圍在中心,危機迫在眉睫!
姜瀚鬧到如此地步,魂界內那位元神倒也真的沒有想到,在修真界,他可是一位令人聞風喪膽的豪杰,身上修為之強橫,一個念頭便能滅去魂荒他們,所以他說對于這種螻蟻一般的存在,他連動手的念頭都懶得動,想著傳了煉魂三法給姜瀚,怎么也夠對付這些宵小了。
正如魂荒說的,姜瀚錯就錯在用凡人的那一套來對付它們,若是換作是那位元神,直接干就完事了,哪有這么多繞繞彎彎,哪會思前想后的,更加不會考慮別人的生死安危,所以他也看走了眼,沒想到竟然會敗在這里,眼看著大家就要一起完蛋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姜母怒喝一聲,聲音不大但卻是一位母親發(fā)自內心的怒吼,偏偏鎮(zhèn)住了場上的一眾男人。
姜母怒目而視,眼光掃過面前一位位平時熟絡的鄉(xiāng)親們,姜母雖然只是一個孱弱的女子,但是此刻不知怎么的,仿佛變了個人似的。身上有一種無形的氣勢,讓那些男人們不禁心生怯弱,不敢正視姜母。
這就是母性的偉大,讓姜母在最危險的時刻勇敢的站了出來。
姜母放開姜瀚,平靜地站了起來,臉上不見喜怒,右手捋了捋額頭上的亂發(fā),將姿容收拾好,然后一字一句地說:“孩兒他爹,你是家里的男人,我有一個主意,不知你意思如何?”
姜立人被壓在地上,此刻神情愕然,說:“孩兒他娘,你說,只要能救得了瀚兒,我都會去做。”
姜母點點頭,對困住姜立人的村民說:“都是住在鎮(zhèn)子的鄉(xiāng)親,天天見面的,我家男人并沒有犯錯,請你們放了他?!?p> 大家一聽姜母言之有理,也就放了姜立人出來,姜立人脫困走到兩母子的身邊,與姜母肩并肩的站在了一起。
姜母看了看身邊的丈夫,又看了看身后的兒子,臉上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神情,說:“各位鄉(xiāng)親,我是一名弱女子,本不該在姜氏祠堂里說話,但是瀚兒是我的兒子,我不管他是不是你們口中說的妖魔鬼怪,也不管他是不是真的連累了那六個孩子,我和立人作為他的父母,在這里愿意用自己的性命來賠給大家!”
姜立人一聽立即點點頭,沉聲說道:“我不會說話,孩兒他娘的話,就是我姜立人說的話!”
姜母轉過頭來,對著姜立人笑了起來。
姜瀚頓時痛哭流涕,從地上爬了起來,抱著母親哭著說:“娘親,一人做事一人當,我闖出的禍就讓我來承擔,孩兒不孝,連累了父母,孩兒的確是個災星,是個妖魔,孩兒該死……”
姜母連忙回過頭來,抱著孩子,用衣袖擦干他的眼淚,輕聲斥責:“傻孩子,就算你是個災星,就算你是個妖魔,那又如何,你永遠是娘親的乖孩子。你不用理睬這些人的目光,娘親知道你做的事,你是為了青木鎮(zhèn)好,你不是災星你也不是妖魔,你是英雄,只是天下太多蠢人了,他們不懂你,娘親懂你,你做什么娘親都支持你!”
姜瀚哭得一塌糊涂!
姜母又親手擦掉他的眼淚,溫柔地說;“孩子,這以后的路,我們做父母的不能陪著你了,記住娘親一句話,有些事情已經發(fā)生了,就永遠不會再改變,你沒得選擇,你只有堅定的往前走下去,無論你做出什么樣的決定,你的父親你的娘親永遠支持你!”
姜母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以后不要再哭了,你哭的樣子不好看。”
姜母轉過身子,高聲喝道:“今天就在這姜氏祠堂,就在姜氏列祖列宗面前,夫君與我在這里將性命賠給大家,此事就到此為止,我孩兒姜瀚以后遠走他鄉(xiāng),離開這青木鎮(zhèn),你們誰再敢動他半分,你們就是欺瞞祖宗,違者不得好死!”
姜母說完,從身上拿出一把匕首,刎頸自盡,姜立人接著姜母的身體,回過頭來看了姜瀚最后一眼,然后拿過匕首,跟著自盡。
瘸子姜大夫突然開口說:“立人他夫人說的話,只是一面之詞,未經過族里的同意,算不得……”
老姜頭再也按耐不住,喝斥道:“瘸子你個混蛋!你身為族里的長老,你所作所為,哪里像個長輩,你眼里還有我這個族長嗎?我老姜頭今天還在位,還算是姜氏的族長,此事我說了算,既然姜瀚的父母給大家賠了命,以命抵命,就是想給姜立人留一個種,可憐天下父母心,就算千錯萬錯,看在他兩夫婦的面子上,就放了他們的孩子。此事今天就此了結,以后誰再提起此事,就是跟我老姜頭過不去!”
說完,別過頭去,對著姜瀚說:“限你一個月內,料理完父母的后事,從此離開青木鎮(zhèn)?!?p> 老姜頭說話間,看到姜瀚的樣子不禁愕然,只見姜瀚跪在父母的身前,臉上不喜不悲,眼里一片冰冷無情,像是換了個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