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夢回修仙界19
這么大的女孩子心都軟得像一灘水,哪怕往里頭投入了一顆極不起眼的石子,也會激起一大片漣漪。就算只是一只普通的兔子,莫名地死在了她面前,她心里也會難過一番,更何況是陪伴著她的、她寶貝著的兔子。
更更何況,那分明是一個粉雕玉琢的孩子。
她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對于妖魔沒有那么憤恨和不齒,所以她狠不下心來,沒有辦法就這么看著他死掉。
人在傷心難過的時候,總是難免胡思亂想,總是給自己糟糕的心理暗示,她想,若是她沒有留著他,也許他就不會死,就算是被魔氣纏身,縱使活得難受些,最起碼……他能活著。
對,她不該因為一時心軟,還有她那點兒私信,就留著他的。怎么能僅僅是覺得這個小東西可愛,就把他留在于他而言危險異常的靈云山,何況她還留有私心,總覺得有個小東西陪著自己,自己在這異世就能活得好些。
活著才是最好的,她胡亂拿手抹了鼻涕眼淚,吸了吸鼻子好讓自己不再那么哽咽,然后捧起那堆湮粉,小心翼翼地尋了盒子裝了起來。她不懂修仙界的規(guī)矩,但是她的思想就是,要入土為安的。
羲辭看著她拿著那根蘿卜的粉末小心翼翼地樣子,那般莊重的神情,明明是個極為有趣兒的事兒,畢竟她的確是個傻的,可是他卻笑不出來。
莫名其妙地跟著那個女娃娃去了蒼術峰空曠的竹林,他這下真的繃不住了,蕭月生這個傻子,竟然……要安葬一根蘿卜!
她難道還想著明年開春的時候長出一堆蘿卜嗎!
羲辭自從脫離了那種人人踐踏的生活,從來都是掌握別人生死的存在,誰若讓他不舒服,他從來不會讓那種感覺順延,不過是個螻蟻罷了,他隨便掐個訣,就再也不能再叫他難受。
可是蕭月生,他沒有辦法。他自認為那種名叫良心的東西他并沒有,他只是擔心她若如何了,他保不齊還要再受幾百幾千年的苦楚,受那令人厭惡的魔氣的煩擾,凈化體制可遇不可求,他猜想自己只是懶得再去等罷了。
算了,看她這宛如傻子的樣子,他真真是覺得丟了面子,自己的徒弟連蘿卜的湮粉和兔子的湮粉都認不清,他也覺得面上無光。
給自己找了幾個借口,羲辭終于大發(fā)慈悲地搖身一變,成了一個小小的孩童,在她身后喊了一聲:“喂,你在做什么?”
蕭月生哭得卻更厲害了。本來已經(jīng)壓抑住了眼淚,刨坑的手沾滿了泥土,可是當她聽到玉球奶聲奶氣的聲音的時候,只是那一瞬間,她便覺得整顆心都糾在了一起。她知道自己難過,但是她竟不知道,玉球竟對她如此重要了嗎?重要到這種時刻,她竟還能幻聽。
見她哭得更兇了,羲辭只覺得自己的額筋“突突”地跳起來,怎么會?他活著,她不是該高興的嗎?
“咳咳!”他假裝咳嗽了兩聲,微微調高了聲調:“蕭月生!”
蕭月生一愣,好像反應過來了,轉過頭,而后便破涕為笑:“玉球!”
然后也顧不得自己手上的泥土,三步并兩步到了他面前,將他從頭到腳都細細打量了一番,面上是掩蓋不住地笑容:“真是你!我還以為……”
“你竟然把我自己丟在房間里!”玉球先是控訴道,“幸好我變成了一只兔子掩蓋了氣息躲了起來,才沒有被羲辭長老發(fā)現(xiàn)?!?p> 聞言,蕭月生的笑容冷卻下來,隨即便是警惕:“那你怎地不繼續(xù)躲著,還出來了?!”
隨機又趕緊道:“要不,你還是趕緊變回兔子吧!這樣能安全些。”
玉球翻了個白眼道:“你以為閉關是鬧著玩的嗎?像羲辭長老這樣修為極高的人,遇到的瓶頸也越是難以攻克,有時閉關幾個月,有時閉關數(shù)年也是有的?!?p> “那……你暫時安全了?”
玉球點頭:“嗯,暫時?!彼麖娬{道。
果然她趕緊接了話茬:“你放心,我一定不會再留你一個人?!?p> 她抱著小小的他,將下巴放在他的頭頂:“真的,我一定不會再讓你一個人了。”
她怕了,真的怕了,她怕因為自己而害了他。
“無妨……”他有些磕巴,不知道說些什么。
這就是被人珍視的感覺嗎?不是因為他太過強大而巴結或忌諱他,也不是為了從他這里得到什么,僅僅是因為他是他,就被人如此珍愛的感覺……真是叫人感到奇怪,又有些該死地眷戀。
“你……只要待在我身邊,旁人就不會感覺到我身上的魔氣,你那凈化體質,才是我最重要的保護傘?!彼p聲道。
“好!”她抬頭,看著他稚氣未脫的臉龐,拿著沾了泥巴的手捏了捏他的臉頰,看著他白嫩的小臉蛋變成花貓臉,才笑了:“你放心,以后我都不讓你再離開我的視線了?!?p> 說罷,羲辭便覺得自己雙腳騰空,那個傻子,竟抱著他!
他從來沒有以這種形態(tài)讓她抱著,想想自己可是修仙界數(shù)一數(shù)二的人物,現(xiàn)在竟被一個小女娃娃抱在懷里,可他偏偏不敢動彈,生怕累著她。
這么瘦小,一定很容易累吧?
可是羲辭還沒有想那么多,頓時他腦子便死機了,不知所措。
他怎么也沒想到,蕭月生竟把他抱來了凈室!
“現(xiàn)在咱倆都臟兮兮的,得洗干凈了再睡覺?!彼贿呎f著,一邊將他放到椅子上,然后伸手去解他的腰帶。
羲辭后知后覺地反應了過來,臉上布滿了紅云,一邊迅速捂住了自己的腰帶,一邊結結巴巴地兇道:“你做什么!”
蕭月生眨巴了眨巴眼睛,似乎覺得他反應過激,耐著性子柔聲道:“你得洗澡?。 ?p> “我自己可以!”
蕭月生看了一眼深深的浴桶,又用視線掃描了一下玉球,懷疑的語氣顯而易見:“你確定你可以?”
確定自己來是洗澡,而不是游泳的?
羲辭說不出話來,一著急便在指尖掐了個訣,只靈光一閃,原本掛滿泥污的小臉蛋和小衣裳就都干凈如初了。
“現(xiàn)在可以了吧?”羲辭道,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自己這宛若劫后余生的語氣。
她眼睛卻亮了起來,討好似的看著他:“這個訣,是怎么弄得啊?”
羲辭一噎,道:“你連定身術都不會解,這個你怎么學得會?修行不能一蹴而就,須得慢慢來,一步一個腳印方能走得久遠。”
蕭月生卻笑出了聲,忍住揉他腦袋的沖動:“你知不知道,你這個奶萌奶萌的家伙,一本正經(jīng)起來,才最可愛!”
玉球懶得理她,兀自下了椅子:“你這樣的修為,還是自己好好洗澡吧!”說罷,竟就邁著小短腿走了。
只留下蕭月生,笑得合不攏嘴。
次日清晨,她實在是不敢把他自己留在蒼術峰了,便早早讓他變成兔子揣在懷里,去了學堂。
早早起來就是為了尋個好座位,只是她沒想到,孫定年竟比她還早。
何四平遠遠見了她,便去給孫定年報了信:“孫少爺,蕭師妹來了!”
孫定年便正襟危坐起來,摸了摸自己的發(fā)髻,確定梳得很利落才放下了手,拿起了本書,裝作用功的樣子,眼睛卻總是往門口瞟,直到那抹身影出現(xiàn),他才裝作偶然看見她似的:“月兒師妹!”
蕭月生一愣,又不好不理他,只好點頭:“孫師兄?!?p> “過來,這邊坐!”
蕭月生看了一眼他指的位置,就在夫子附近,一會兒上課定能聽得清楚,便也彎起了眉眼:“多謝孫師兄?!?p> 玉球怎能看不出孫定年的心思?凡夫俗子罷了,滿腦子就只有一副皮囊,毫無內涵!眼皮微動,孫定年的書倒是沒變,上頭的字兒卻悄無聲息地重排了一下,蕭月生走近了偏還就發(fā)現(xiàn)了,見他“看”得認真,便好言提醒道:“孫師兄,你的書……拿反了。”
孫定年一愣,隨即紅了耳朵,趕緊將書調過來,湊近了去看,恨不得將腦袋埋在書里,當只鴕鳥。
每次都在心上人面前落面子,孫定年這種大少爺自是覺得面上無光。
因為他的自尊心,羲辭成功讓他安分了一上午,夫子今日講了御劍基礎,雖都是理論性的知識,蕭月生聽得還是很認真,所以旁邊那道有意或無意的視線她也絲毫沒有注意到。
羲辭內心很不屑,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竟敢肖想他的人!
……
他的徒弟就是他的人。
可是馬上羲辭就又不高興了。
他以前也鮮少高興,每次只有看到那些所謂的君子出了丑,他才罕見地勾起唇角象征性笑一下,眸子里依舊微涼。
可是現(xiàn)在,他可實實在在地感覺到自己不悅了。
蕭月生依舊在下課之后去了飯?zhí)?,可是她怎么也沒想到,自己竟能等到賀連州。
不,是賀連州在等她。
見她走近了,賀連州幾步便走到她面前,從懷里掏出兩個熱氣騰騰的包子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眸光微閃:“還你。”
他沒有旁的東西,但是人情這種東西,最不該虧欠。這兩個包子雖算不了什么,但是他的所有。
蕭月生一愣,隨即便覺得自己面上有些不自然,只小聲道:“其實你不必如此的……”
“連州!”這一聲可響亮得很,蕭月生這片地方因為賀連州的存在而成為焦點,明麗扒開人群擋在他面前,面色不善地看著蕭月生:“你又想干什么!”
哪里來的“又”?蕭月生不想理她,這種替別人生了被迫害妄想癥的病例她在現(xiàn)代和修仙界都沒見到過,故而更不愿理。
轉身欲走,可是卻有人拽住了她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