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陜西戰(zhàn)局,你有什么話說?”
皇極殿后平臺,崇禎皇帝坐在龍椅上,看著下面被王承恩帶上來的孫傳庭,淡淡問道。
孫傳庭先是山呼萬歲,然后才冷聲道:“李洪基、張獻忠,不過一時草寇,至于那袁時中,更連草寇都不如?!?p> “陜西戰(zhàn)局看似糜爛,實則只需打蛇七寸,便可奏效。”
“你竟如此自信?”崇禎皇帝驚嘆不已。
這也是實在到了沒什么辦法的時候,才會放下面子把當(dāng)年降旨關(guān)進去的孫傳庭放出來。
看來這次是叫對人了,這孫傳庭如此的胸有成竹,從前戰(zhàn)績頗佳,流賊也該不是什么問題了。
“此些草莽之流,倘若皇上給我兩千精兵,旦夕可定?!睂O傳庭悶聲道:“皇上放心,流寇本就是些烏合之眾,不足為慮!”
聞言,崇禎皇帝點點頭,恨聲道:“若那丁啟睿、傅宗龍、汪喬年三人有你半點能耐,我大明也不至于今日!”
崇禎皇帝說的,正是目前三任陜督,汪喬年還在任上,傅宗龍已死,聽這意思,汪喬年應(yīng)該已經(jīng)被打入了冷宮。
“皇上,傅宗龍、汪喬年就任以來如何?”孫傳庭忽然問。
其實他有些詫異,丁啟睿沒什么政績這個很正常,因為那貨本來就是個有名無實之輩。
可傅宗龍、汪喬年卻并不是如此,在孫傳庭印象中,這兩位都是能臣,他們?nèi)诉€曾聚在一起商討剿賊方略。
汪喬年為三邊總督卻毫無政績,這必定是有什么因由,據(jù)孫傳庭所知,汪喬年的能耐比那李洪基強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呵!”
一提起此事,崇禎皇帝便氣不打一處來,拂袖道:“你還說呢,那傅宗龍向朕要兵,要糧,最后卻在涉縣被賊擊潰,負朕厚望!”
“至于汪喬年,他還不如傅宗龍,就任以后,便一直在潼關(guān)龜縮不出,闖賊逼近西安,他卻毫無作為,畏賊避戰(zhàn)!”
“朕屢屢催促出關(guān),汪喬年一再延誤,百般托詞,此等庸碌無能之輩,留他何用!”
“這...”孫傳庭欲言又止。
汪喬年和傅宗龍與他是摯友,此二人皆有真才實干,畏賊避戰(zhàn)更不可能。
他本想替二人疏辯,但入獄多年,如今的孫傳庭早已不是當(dāng)初那么容易沖動,畢竟言多必失。
想了想,他還是跪地不起,一聲不吭。
“朕將撤掉汪喬年的三邊總督之職,給你三千京兵,尚方寶劍,令你總督陜西三邊,到任以后,將汪喬年就地斬首!”
聞言,孫傳庭瞪大了眼睛,久久未動。
崇禎皇帝皺緊眉頭,道:“怎么,你還有什么想說的嗎?”
半晌之后,孫傳庭起身道:“臣遵旨。”
孫傳庭出獄了,走出皇宮的他,看著大明這大好的河山天下,一時之間,竟是有所動容。
這樣的一刻,他曾在獄中想象過無數(shù)次,但他卻沒料到,自己大展拳腳之前,卻是要兩名生平摯友以性命相送。
圣命如山!
皇帝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這是為臣者的本份!
即便汪喬年是自己的摯友,可他在任上毫無作為,辜負皇上厚望,那也應(yīng)該斬首正法!
流賊卻要和建虜想要摧毀這大好河山,讓黎民百姓陷入苦難,簡直是癡人說夢!
我孫傳庭只要在一日,流寇和建虜?shù)倪@等野心便不能得逞!
帶著徹底剿滅李自成的決心,孫傳庭自承天門騎馬而出,經(jīng)過京師鼓樓街,在一眾百姓滿是希冀的目光中,直奔陜西赴任。
......
崇禎十五年初,崇禎皇帝釋放在大獄中的孫傳庭,拜為陜西三邊總督,加兵部尚書銜,都督七省兵事,賜尚方寶劍,帶兵鎮(zhèn)壓李洪基、張獻忠等人。
孫傳庭實際上只是“都督七省兵事”,傳來傳去,民間以訛傳訛,很快就有了個比陜西三邊總督更牛逼的稱呼,叫七省總督。
崇禎皇帝為孫傳庭特別開設(shè)七省總督的這個消息,一下子就在京畿及陜西等地傳散開來。
聽到的官軍,無不是歡欣鼓舞,聽到的流賊,盡然都是大驚失色,孫伯雅出獄了,對他們來說,就好像是末日來了。
孫傳庭出京以后,并沒直接去陜西上任,他先去河南彰德府涉縣,看了看戰(zhàn)死于此的老朋友。
相對汪喬年,傅宗龍還算是得到了好結(jié)局。
無論如何,他是在三邊總督的任上盡職盡責(zé),剿賊不成亦戰(zhàn)死沙場,說出去,那是為家國民族而死的英烈。
可汪喬年就不一樣了,就任陜督以來,這小子絲毫政績沒有,整天做的,就是變著法的推脫兵部的催促公文。
崇禎皇帝雖然對傅宗龍不滿意,但好歹也知道他是盡職盡責(zé)的戰(zhàn)死,汪喬年則就難了,孫傳庭這么一去,直接就要被當(dāng)成尸位素餐之輩斬首。
崇禎皇帝讓孫傳庭這么做,實際上也是想讓他在就任之初收割一波威望,自己也順便砍了這個毫無作為的總督。
可是崇禎不知道,此時此刻,無論誰坐在汪喬年這個位子上,都會變成尸位素餐之輩。
因為眼下陜西情況已經(jīng)相當(dāng)危急,官軍幾乎喪失了主導(dǎo)權(quán),根本不是僅憑一個有能力的總督就能力挽狂瀾的。
從涉縣離開后,孫傳庭去了絳州。
到達絳州后,孫傳庭停步不前,開始憑借陜督的大旗招兵買馬,聽聞這位七省總督就在絳州,原本秦軍舊部紛紛來歸。
很快,就有了接近兩萬人的規(guī)模。
......
正聚在陜西白水縣的闖營各部,聽聞孫傳庭出獄一事后,十分重視。
李自成不止一次吃過孫傳庭的虧了,他的舅舅前闖王高迎祥,就是被孫傳庭剿滅,整個河南的義軍,也幾乎都被孫傳庭和陳奇瑜平定干凈。
孫傳庭出獄,對他們來說,無異于崇禎打出了最后一張王牌,這個王牌,讓所有流寇都為之顫栗不安。
孫傳庭的動向,流寇們一直都是特別關(guān)注,據(jù)說他到了絳州后就不再向前,開始招兵買馬。
招來的,最多就是原本那些秦軍的舊部,李自成聽聞,更是第一次顯露出慌張不安的神色。
秦軍屬于官軍中的一支,同賀營、左營、白桿軍本質(zhì)上相同,是孫傳庭以募兵制訓(xùn)練的私兵,但對朝廷極其忠心。
秦軍火器極為犀利,天下聞名,賴以克敵制勝的則是他們的車陣,當(dāng)年孫傳庭就是倚靠車陣,將高迎祥率領(lǐng)下的闖營團團圍死。
因?qū)O傳庭即將赴任的原因,本不聽汪喬年號令的陜西殘余各部官軍,如今已經(jīng)蠢蠢欲動。
固原總兵鄭家棟帶兵進至洛川,眼下還在不斷向前推進,臨洮總兵牛成虎則搶先進駐蒲州,為的就是防止闖營狗急跳墻,先對潼關(guān)造成威脅。
至于賀營,周國卿一部更是在賀人龍的命令下,大張旗鼓的開進同州,與牛成虎部官軍互成掎角之勢。
各部官軍的動作就像事先商量好的那樣,在孫傳庭到任之前,就在陸陸續(xù)續(xù)向潼關(guān)一帶逼近,這也令各支流寇的活動愈來愈困難。
這個孫傳庭,人還沒到,便已經(jīng)動員起整個陜西三邊的官軍向流寇發(fā)難,足見他在官軍中的威望和地位。
有鑒于此,李自成、張獻忠、袁時中在商議后當(dāng)即決定改變戰(zhàn)略。
趁孫傳庭還沒來,李自成以袁時中的小袁營留守白水,阻截從洛川南下的固原總兵鄭家棟所部,他則號召余部義軍往西南方向靠攏,全力拿下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