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下,究竟是誰家天下。
崇禎皇帝環(huán)視階下群臣,這些如今的重臣們大眼瞪小眼,一個“戲”字貫穿著整個朝堂。
他深吸口氣,昂首挺胸,話音鏗鏘有力:
“司禮監(jiān)擬旨,南陽郡王朱由樺守衛(wèi)洛陽有功,朕心甚慰,著即前往封地南陽就藩,立府為王,并賜地五百傾,以為永業(yè)?!?p> “臣下朝后就擬旨。”王承恩趕緊點頭。
“可是皇上...”群臣中仍有人想要出列。
“不要再說了,朕意已決,散朝!”崇禎皇帝心神俱疲,拂袖而去。
王承恩站在原地動也不動,看著下面逐漸議論開的群臣,轉(zhuǎn)身的時候,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這個消息,也隨著早朝結(jié)束后,迅速傳播到整個京師內(nèi)外。
明代私下的消息傳播速度其實是非??斓模皇枪倜嫔嫌捎诜N種原因,將原本三五天就能傳到的消息,強行拖到了半月甚至更久。
圣旨由司禮監(jiān)擬好,還沒來得及發(fā)出去,南陽王朱由樺之名,便是傳散到了大半京畿,甚至連關(guān)外正鏖戰(zhàn)的皇太極都有所聞名。
且不知韃清上下如何議論朱由樺大敗李自成一事,京師內(nèi)外的大街小巷,卻已經(jīng)在對朱由樺這個名字津津樂道。
親自登城打敗流寇首領(lǐng)李自成,擊退幾十萬流寇大軍,如今又賜地就藩,普天之下,又有何人能做到?
那唐王朱聿鍵招募一支私軍勤王連勝幾場,可他已年近四十,這位南陽郡王不僅沒有私兵,居然還只有二十五歲。
如此年輕就有這般成績,簡直讓人嘆為觀止!
更重要的是,如今天下對大明皇族的印象都不怎么樣,可朱由樺打破了這一點。
從前那些掌兵藩王,就是唐王朱聿鍵都被廢為庶民,關(guān)押在鳳陽大獄,這個南陽王朱由樺何德何能,居然不罰反升。
若無過人之處,當今皇帝怎能如此厚愛于他?
除了對朱由樺這個人的好奇以外,更多百姓還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態(tài)度,畢竟誰做皇帝又能怎么樣。
反正是你朱家天下。
......
幾日后,陳府。
當今兵部尚書陳新甲,楊嗣昌門生,萬歷三十六年舉人,崇禎十三年晉兵部尚書。
其實兵部尚書這個職位,早就成了一個人人躲之不及的差事,無它,只因這個位子掌管兵事。
自弘治初年賈俊以后,舉人沒有做過尚書的,當時軍事危急,東林黨們起了內(nèi)部矛盾,因為誰都不愿當兵部尚書。
陳新甲一向不怕承擔(dān)什么責(zé)任,所以他當上了。
很多人都是一樣的想法,方今兵事愈發(fā)糜爛,各處大敗,除了地方上的要員以外,幾乎都要兵部尚書來擦屁股、背鍋。
陳新甲之前那些兵部尚書,最后的下場不是被下獄就是革職查辦,幾乎沒什么好結(jié)果。
“閣老真是明察秋毫,那王鰲永果然要彈劾南陽郡王,順便還借機除掉了暗通清虜?shù)膮遣龝r,真乃第二大喜事!”陳新甲笑著說話,起身為范復(fù)粹斟茶。
范復(fù)粹是魯黨,楊嗣昌是帝黨,陳新甲雖初出茅廬,資歷還比不上這兩位前輩,但卻也是楊嗣昌舉薦,算得上帝黨門生。
“哼,王鰲永自恃黨徒眾多,便肆無忌憚,多次連皇上旨意都不放在眼內(nèi),此次老夫也算是替皇上除了這一禍害!”范復(fù)粹冷語道。
“還有吳昌時,此人為周延儒門生,又是復(fù)社首魁之一,除掉了他,復(fù)社再造謠時也要掂量掂量!”
陳新甲起身踱步,沉吟:“不過范閣老,這王鰲永還只是小嘍啰,有錢謙益等人在,東林黨很難扳倒。”
“這個以后再說,說說那位南陽郡王,皇上為何對他和唐王截然不同,你知道其中緣由嗎?”范復(fù)粹喝口茶道。
陳新甲恭敬的擺出請教姿態(tài),“下官不解,還請閣老告知一二?!?p> “原因無它,唐王是帶了一支私兵,而南陽郡王并沒有私兵。你想想,防守洛陽的官軍都是誰的屬下?”
“河南總兵王紹禹!”陳新甲一驚,“如此看來,這位南陽郡王,似乎比唐王懂的更多?!?p> 昔日唐王朱聿鍵勤王,為什么會被崇禎‘大義滅親’?
皇族不得掌兵,而朱聿鍵無視祖制,赫然招募了一支私軍北上,給人以口實。
當年彈劾唐王者絡(luò)繹不絕,朱由檢又是個較好面子之人,根本拉不下臉來力保唐王,將其下獄,可能就是無奈之舉。
可是南陽郡王朱由樺呢?
朱由樺在洛陽沒有一兵一卒的私兵,所有動作都是借河南總兵王紹禹之手,就連福王朱常洵都為其作證,言官們彈劾無名,反被自己一招反打,除去兩人。
想到這里,陳新甲睜大眼睛,“這位南陽王真是好算計!”
“皇上什么都懂。”范復(fù)粹笑了一聲,然后說道:“至于南陽郡王,還是繼續(xù)觀察一番,免得只是偶然?!?p> “也好?!睏钏貌c頭,然想想又道:“不過閣老,南陽郡王如今處境可不是很樂觀哪?!?p> 范復(fù)粹道:“那是自然,此次王鰲永、吳昌時杖斃皇極殿,東林士人必憎恨于他,朝中奸佞不少,再加上他此次出盡風(fēng)頭,身為世子,朱由菘豈能善罷甘休?!?p> “若這兩方聯(lián)合起來,南陽郡王只怕......”陳新甲著實是為朱由樺捏了一把汗。
“哈哈哈?!甭犚娦β?,陳新甲皺緊眉頭,“閣老為何發(fā)笑?”
范復(fù)粹笑道:“你只管放寬了心,皇上已經(jīng)擺明了要保這位南陽郡王,朱由菘是世子,朱由樺又豈是旁民?”
“皇族之內(nèi)的事,再怎么爭斗,也禍不及性命,現(xiàn)在看來,朱由菘還遠不是南陽郡王的對手,與其擔(dān)憂南陽郡王的生死,倒不如想想如何幫你的恩師剿滅獻賊。”
“這倒也是...”陳新甲坐了下來,“這位南陽郡王的心思,可遠比我們想的要高明許多?!?p> “如今楊閣部追那獻賊到何處了?”范復(fù)粹不置可否,忽然問道。
“那張獻忠二月五日攻陷襄陽,據(jù)說是一名叫張定國的小賊立功,此人幾乎是單槍匹馬騙開城門,實在讓人吃驚?!?p> 說著,陳新甲去書房尋來張地圖,鋪開到地面上:“應(yīng)是到了隨州,這一帶兵備薄弱,獻賊與曹操合兵后號稱十萬,只怕難以抵擋。”
“隨州......”范復(fù)粹又問:“那朝廷的官軍呢?”
“根據(jù)三日前的塘報,獻賊快至隨州時,最快的是陜西總兵賀人龍所部,也才趕到棗陽?!标愋录椎?。
范復(fù)粹有些驚訝:“是那個賀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