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府的大公子真是個惹禍精,剛從不周山回來沒幾日,這就招惹到了玄鷹軍。
熱鬧的亂了一上午,別說現(xiàn)在明府是人心惶惶,隔著巷子臨街的府邸都被攪擾的不得安寧,好事者就差蹬梯上房光明正大的去瞧這場鬧劇了。
不出一炷香的光景,左鄰右舍可都知道了,明府得罪了玄鷹軍不僅賠了一個大公子,就連朗公子也跟著搭了進去。
呈叔早已是欲哭無淚,耷拉著臉滿目焦慮,在院子里轉(zhuǎn)了好幾圈不知如何是好。隊伍出了府門,陽氏這才匆匆趕來,想上前再求求情卻被呈叔攔了下來。偌大的府邸沒有一個人能做得了主,兩人嘆氣半晌,這才決定趕緊把明太夫人請回來。
玄鷹軍大本營駐扎在東欄巷,距離兗國皇宮也只有兩條街的距離,站在營中最高的哨卡望去便能瞧見每日上朝的勤政大殿。
繼郡府地牢和大牢之后,明承再次與牢房結(jié)緣,這次被投放之地卻是玄鷹軍暗牢。前兩次還能抱著玩玩的態(tài)度進牢體驗體驗生活,可這次體感完全不同,剛踏入暗牢的那一刻明承不禁一哆嗦,不詳?shù)念A(yù)感涌上心頭。
雖說這里昏暗如地府,空氣凝重叫人不安,但明承畢竟也是在地府走一遭回來的人,只是適應(yīng)片刻也便放寬了心。隨意將地上的草垛收拾收拾這才放心的坐下,見明朗仍站在原處不動又趕忙招呼起來,“大哥,您坐!”
“這地方簡陋了些,您就多忍忍?!泵鞒邢袷窃诮哟腿?,他倒是把這里當作了家,最后也沒忍住小小抱怨一番,“哎,大哥不應(yīng)該學(xué)我這般沖動,這下好了咱倆全進來了,就等著祖母來救咱吧?!?p> 明朗如何聽不出話中的埋怨之意,本就陰沉的臉更是黯然,兩道眉微蹙,嘴角繃的甚緊。今日變得如此急躁還不是不放心他這個兄弟,到頭來沒聽到一個謝字,竟還敢有微詞。
他也只在心里不爽,并不打算跟明承一樣較真,默默咽下想說的話轉(zhuǎn)頭不理。
明承閑庭興步的在牢房里轉(zhuǎn)了一圈,悠悠走回來依在欄桿邊,不慌不忙的說道,“也好,最后讓祖母出面,這事兒就簡單多嘍?!?p> “若是祖母出面,你我怕又要吃一番苦頭了?!泵骼时澈蟮膫蛇€沒好,隱隱作痛提醒著他家法的威嚴。
明承醍醐灌頂,那明太夫人嚴厲的表情想想就不覺發(fā)怵,若是再來個家法伺候,那可真是比死還難受?;腥婚g,仿佛聽到明太夫人高亢洪亮的聲音,莫名一股寒氣從心底生出。
“大哥,要不咱再跟五公主求求情!”明承麻利兒的跑到明朗身邊,一雙眼渴望的瞧著他,“肖正被殺,咱們可以幫著找兇手,各種賠償費用咱們明家也全包下,再不然……”
“若只是一條人命便好辦了?!泵骼蚀驍嗨脑挘敖圃谝獾氖呛笊郊玖钟拦毯钜患椅蹇谌说拿?,更想知道,兩年前落暉關(guān)道究竟發(fā)生了何事?!?p> “那季林之事我真不記得了,還有落暉關(guān)道……”明承對于現(xiàn)在的處境實在為難,他不可能跟所有人去說,他是一個還魂之人,而真正明承犯下的事兒和現(xiàn)在的自己沒有分毫關(guān)系。
世上哪有如此荒謬的事,就連不周山和延澤堂都還未出一個得道飛升的仙人,誰又會去相信還魂重生這樣的怪談。
“大哥,那永固侯到底是何人?落暉關(guān)道又是何處?”明承收起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也算是明白,自己重生歸來想安穩(wěn)度日是不可能了,既然注定躲不過這具軀體的各種恩怨,那便坦然面對就好。
屁股下那堆稻草也實在是咯人,明朗換了個坐姿略感好了些,思忖著該如何講起,面色緩下沉悶想了半天這才開口:“想想當年的韋霖霍不過是蘇游大將軍府中一名門客,不知為何他卻棄武從了文,沒想到卻因此發(fā)跡官運亨通,能文能武頗受王上賞識,三十出頭便被封了‘永固侯’。朝堂之上多是黨派紛爭,而永固侯因年少曾在蘇游帳下,當了官后也自然和蘇將軍走的更近了,十余年始終幫襯著蘇游。你是蘇將軍的徒弟,和永固侯相熟也并不稀奇?!?p> “哦~我們是因為一個叫蘇游的將軍而認識?!泵鞒行÷曌匝灾蛋涤浵逻@層關(guān)系。
“兩年前,幽國與斡塔族交戰(zhàn),蘇游奉命前去幽國國都開梁支援,戰(zhàn)后回撤落暉關(guān)道,千余玄鷹軍在此守備。也就在那時,斡塔族派出下了蠱術(shù)的傀儡死士直攻落暉關(guān)道,不過三日,千人將士全體殉國,而你,是唯一幸存者。”說到這里明朗頓了頓,目光看向明承,見他沒有絲毫反應(yīng)才又繼續(xù)說道,“對了,還有一個送信的士兵活著,據(jù)他交代,玄鷹千余精銳逗留落暉關(guān)道是因你好大喜功準備偷襲幽國開梁,不料卻被斡塔族死士鉆了空子,由此兵敗其實全因你一人而起,僅憑一人之言永固侯便上奏王上罷免你軍中一切職務(wù)。當時你身受重傷明家上下慌亂不堪,更把全部心思都撲在送你上不周山續(xù)命一事上,其他的也都無心去管,任憑那些大臣如何給你定罪也是不去反駁。接著,也便是兩年后了,永固侯貪贓枉法被下了獄還判了死刑,一家老少貶為官奴,再然后,便是后山季林那些事兒,你也是知道的。”
“因為落暉關(guān)道殘戰(zhàn)蘇大將軍去世,永固侯不忿便參了我一本。而我因此懷恨在心,兩年后從不周山回來,剛巧遇上人販子買賣永固侯家眷,一時憤懣便起了殺人之心!”明承將所有人物關(guān)系都捋清楚,順著各種事件關(guān)聯(lián)竟然篡出一套完整的故事,前因后果有理有據(jù),怎么看都像是一起臨時起意的報復(fù)案件。
那問題來了,若真是如此,豈不是做實了自己的罪名。
相比于自己篡的故事,他更相信那時明承的人品,這就趕緊改口,“不對,不是這樣,我才不是心狠手辣之人?!?p> “姜芷不會認為你是無辜的?!泵骼实故秋L輕云淡,“蘇游除了你這個徒弟外,還有一位女徒弟,便是那位公主殿下,姜芷。為了給蘇游報仇她大費周章的把你抓來,怕是也不打算輕易放了你?!?p> “難怪她要處處為難我,什么罪都敢往我身上按。”這下是真相大白了,明承倒有種如釋重負的輕松。
轉(zhuǎn)念,又想起跌落奈河時孟婆恨絕說的最后一句話:“若是有來世,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驀然,明承又凌亂了,這姜芷究竟是何許人,是因蘇游戰(zhàn)死而對明承懷恨在心的五公主?還是被孟婆附體一心要讓他生不如死的孟大小姐!
可不管是哪一個,似乎他的日子都不會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