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皇城來了一位麻衣
朝堂上，厲家林家對峙著，厲青巖覺得有些奇怪，如今的林家大勢已去，按照常理而言，現(xiàn)在應(yīng)該夾著尾巴走出圣元而不是與他在這里耗費彼此的時間，有三位通幽境護著，林籌想走沒人可以把他留下，厲青巖要的不是林籌的命，而是國庫中的存余和林家這么多年苦心經(jīng)營的商貿(mào)之道。
朝堂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將金鑾殿圍得水泄不通的厲家眾人，被迫分成兩撥讓出一條寬敞大道來，并非他們主動，而是被氣勢壓迫，六個人影不慌不急地慢慢行來，走得比厲青巖上朝堂時還要愜意，為首黝黑露臂的漢子直視前方相當有威嚴，像極了和尚廟里供著的降龍伏虎羅漢，黝黑露臂漢子后面是一個衣著邋里邋遢的老人，須發(fā)花白，就是一張臉過于干凈白嫩，乍一看像個叫花子，白發(fā)白須無皺紋，仔細品究下來倒像是個修煉成精的妖怪，再后面是一對璧人，兩人不知是特意凹的造型還是歷來如此，都是雙臂環(huán)胸，右手握劍，劍柄靠在肩頭上，半截劍身露在臂彎下方，最后面是兩個看上去有幾分相似的青年男子，面目剛毅，只是左邊一人少了半只耳朵，添了兩分兇煞之氣。
六人一路走來，厲家人不管是愿意還是不愿意都要退至兩邊，此刻腳長在他們身上卻不聽他們使喚，委實難受，六人踏上金鑾殿的臺階一步步走進殿內(nèi)，林籌一方不動聲色似乎對這六人的出現(xiàn)并不感到意外，厲青巖為首的厲家五位通幽身體繃緊做好隨時出手搏命的準備，方才壓迫殿外厲家眾人的余威還未完全收斂，厲青巖可以清晰地感受著六人身上的修為波動，前面兩人都是秤砣實打?qū)嵉耐ㄓ囊痪?，最先一人的腳趾頭恐怕已經(jīng)踩在通幽二境的門檻上了，后面成雙成對的四人未到通幽，不過看得出來執(zhí)劍的一男一女與那兩位背著一刀一槍的青年男子都是常年在江湖上相依為命，默契早已融入本能，互相配合可敵半步通幽的沈中。
“我們來取酬金，目標在寒山郡內(nèi)?！睘槭茁侗鄣闹心隄h子看向林籌，絲毫不將厲家五位通幽放在眼中，視之如無物，厲家五人不敢輕舉妄動，厲青巖也同露臂中年男子一般，看向林籌，只是眼里的底色盡是殺意，在露臂中年男子的只言片語中，厲青巖一瞬間便知曉了其中的深意，寒山郡內(nèi)的目標必定是收到消息匆匆趕回的沈中與厲圣源二人，六人來索取的酬金不用想也知道是林籌談這筆買賣時說好的價錢，他培養(yǎng)三位通幽一境便耗光了厲家所有的余糧，而林籌請動的六人近似四位通幽，價錢肯定不菲。
前任圣元國君看了看毫不掩飾眼中殺意的厲青巖，眼皮跳了跳，他在此處虛與委蛇了許久，只是很想念曾經(jīng)的兩個臣民，沈中與一位青年，兩人沒有出現(xiàn)，先前他還能留在這金鑾殿上與厲青巖唇槍舌戰(zhàn)，此時不能留了，天子之軀再有用也抵不消刺子之痛。
“六位若是能助我奪回圣元國君之位，我將寒山郡城雙手奉上！國庫存余任由幾位挑揀，絕無怨言?！?p> 這位心有不甘的前任圣元國君還想做點最后的掙扎，他實在不甘被側(cè)臥之臣搶走主臥之位，最后他這位主家連側(cè)臥都不能躺。
剛剛進殿的六人不發(fā)一聲言語，只是靜靜地立著，那位須發(fā)皆白的老人甚至不顧眾人異樣的目光，就這樣眾目睽睽地成大字形躺在地皮上假寐，期間伸展手腳時被鴛鴦劍“你不醉”、“我不休”擋了手臂的去路，老人輕輕拍了拍兩個劍客的腳尖，素有鋒芒的兩人識趣地往后退了兩步，喬家兄弟隨波逐流也跟著讓了兩步，一人睡覺逼著四人讓了八步！
厲家眾人愕然，林家眾人驚愣，硝煙戰(zhàn)火未歇處，竟有這般灑脫隨性人。
看到不為所動的六人，林籌放下了最后那點堅持，自懷里掏出一個顏色暗沉的繡袋丟向為首的露臂男子，露臂中年男子接過繡袋打開后低眼靠近袋口看了看，也沒叫一聲地上躺著的老人，從老人身旁繞過走出了殿外，兩位鴛鴦劍客與喬家兄弟跟在后面，待五人走出大殿，殿中成大字形假寐的老人才悠悠醒轉(zhuǎn)，先是偏頭仔仔細細打量了厲家五位通幽，再把頭轉(zhuǎn)向林籌，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
“你方才所說的可當真？只要助你奪回主君之位，便將寒山郡城與圣元國庫送與我！”
老人說得有板有眼，好似只要林籌一聲應(yīng)允，他便會虎入狼群擒住厲家五位通幽，厲青巖盯著林籌的目光收回，重新定格在老人身上，體內(nèi)一股磅礴氣勢像烽火狼煙滾滾升騰，所有力量充斥于身體各處，一旦老人真地對他厲家出手，沒有試探，他會在第一時間傾盡全力以雷霆手段震殺老人，不論成功與否。
林籌喜形于色，本是已經(jīng)轉(zhuǎn)身提起的右腳，緩緩放了回來，有些慢，他想確定老人不是在打誑語，盡管太上皇以傳音入密的小手段告訴他老人只有區(qū)區(qū)通幽一境的修為，病急亂投醫(yī)的林籌只得將這匹死馬當活馬，他沒有選擇！能混進九峰之中，老人說話也有條理，雖其貌不揚衣著邋里邋遢但想來不是什么神志不清以捉弄別人為樂的無聊人。
“一言萬鼎！”萬可是要比九的分量重得多了，想說個十萬及以上的數(shù)字，過于別扭，便挑了個單位數(shù)中最重的數(shù)字來表示一位國君的誠意。
厲青巖一腳踏出，凝聚至頂點的雄渾力量就要對老人猛打而來，老人也不驚慌，看著像餓極了欲要出籠撲食的厲家主淡淡地說了句：“小伙子，若我能替你將這幾條喪家之犬收拾了，你又能給我什么價錢？”
此話一出，整個大殿一片寂靜，厲青巖凝聚至頂峰的氣勢不由一滯，踏出的步子如禪定的老僧不愿動彈，眾人一陣驚愕，林籌悄悄退了兩步，躲在三位通幽的身后，老人要是真的對他四人出手，就是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與厲家五位通幽聯(lián)手將會形成壓倒性的優(yōu)勢。
“他出什么價，我便出什么價，不會多也不會少?！眳柷鄮r收回踏出的步子，散了全身的氣勢，玩味地看著散漫的老人與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林家四人，他可以篤定，這老頭不會對他厲家出手，兩家之爭誰優(yōu)誰劣一眼便能看出分曉，出手的價錢都是一樣，當然是要選擇省時省力的一頭捏。
老人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后背，大殿上干凈無塵，這是常年形成的習(xí)慣性動作，嘴里碎叨念著：“你這小子真是奸滑，哪怕是多一個子兒也是可以考慮的，沒搞頭、沒搞頭，一點也不尊老?！?p> 走出殿外，在殿門前，先前走出的五人還未走下雕龍鏤鳳的石階，都在等老人，秦幾松遞給老人一個繡袋，里面是剛剛均勻點撥好的辛苦錢，罕見地開了一次口：“崔老，可別壞了規(guī)矩，以前壞規(guī)矩的人都入土了?！?p> 老人看向天際，自顧朝前走著，說了幾句不痛不癢輕飄飄的話語：“入這行太久，生活無趣，找點樂子，你們不覺得九峰上太冷冽淡漠了么，我忘了，你們?nèi)胄羞€沒有多少時日，各位珍重！”
秦幾松、崔劊一行人走出圣元王朝皇都城門時，一位身披黑袍鎧甲的人也剛好行至城樓下，與九峰六人擦肩而過，來人不是別人，正是一路觀花慢游的圣元大將軍聆挽塵，轉(zhuǎn)頭看著漸行漸遠的秦幾松、崔劊等六人，聆挽塵若有所思，六人的行裝打扮與其它逃難的普通人格格不入，特別是露出麥黃色粗壯雙臂的秦幾松，直覺告訴他，此人不好相與，走在隊伍最前頭像個叫花子模樣的崔劊被聆挽塵自動忽略，至于后方的鴛鴦劍客與喬家兩兄弟還不值得他高看一眼。
抬頭望著高墻上的皇都二字，并非匾額，而是圣元的第一任開創(chuàng)者以掌代刀親手寫下，字間筆畫入墻尺許有余，兩個字周圍的城墻或多或少都有一點破漏，硝煙戰(zhàn)爭中能完璧自處的物件不多，唯獨這兩字完好如初，沒有半點損毀，坊間武人踢館切磋都是想砸了別人的招牌，興隆自己的生意，這兩字能被這般善待想來應(yīng)該是厲青巖故意為之，在來圣元皇都之前，他先去了一趟寒山郡，城墻上寒山郡三個字早已分家離居不在一處，那是由第一任厲家家主所題，在這一點上林籌便做得沒有厲青巖好，一個如此照顧皇室顏面的人怎么會走上叛臣反賊的道路，他有些不解。
聆挽塵并沒有急著進城，雖然坊間行走的百姓幾乎都已知道他來了都城，幾人認出一傳十、十傳百也就無處隱藏了，這位大將軍甚至學(xué)起了接下辛苦活去寒山郡守門的鴛鴦劍夫婦，找了個還算清凈無聲的城門跟腳處坐下，這位在任文閣首輔期間就聲名一時無兩的大將軍，如今的名聲更是響亮，在軍民中的威望更勝朝堂上爭雄奪位的厲青巖與林籌二人，一張干干凈凈的書生面孔，戰(zhàn)場之外儒雅執(zhí)禮，寫詩、著文、賦詞無一不通，沙場之上身先士卒將生死置之度外，當其屁股剛坐下不久，路過的尋常百姓紛紛上前慰問，包裹里所剩不多的干糧拿出一半遞送過去，聆挽塵皺了皺眉，他現(xiàn)在就要個六根清凈，而這些百姓的熱情最是難卻，一兩人可以軟言婉拒，可幾十人上百人就就有點傷腦筋了，且人群越圍越多。
迫不得已，這位儒家大將軍用了點小手段將圍攏而來的百姓橫空推移出十米，在每個人的耳邊說了一句話，他沒有動口，但言語就像是驚雷灌入在場之人的耳中，大意是他不希望現(xiàn)在有人擾了他的清凈，百姓們這才三三兩兩散去。
……
寒山郡城百里外，無名小溪邊，一塊巨石上，一位草鞋麻衣少年雙臂交疊枕在后腦勺下，望著天空，眼神渙散，不知在想什么，幸好這兩日天氣對他不薄，沒有下雨，總是放晴。
少年不知想到了什么，用勁拍了自己的大腿，打了一個激靈，猛的從巨石上坐起身，眼中滿是期待，踏上鷹背，少年指了一個方向，白鷹心領(lǐng)神會煽動兩只白翅向少年指的方向飛去。
經(jīng)過一日的功夫，不斷問路的少年與三只白胖小子來到了一個風云際會之地。
圣元王朝皇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