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 章 芳儀
夫差將及貢弟弟霸占的綢莊等產業(yè),息數(shù)歸還息氏族人,只是從前匾額再沒有掛上,息氏族人的仇已報,冒然掛出從前匾額,會引人猜測。她們只想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日子,所以,是換作了群卉綢莊的名號。在別人看來,無非是生意興隆的群卉綢莊兼并了及貢弟弟的綢鋪,這在生意場上十分常見,不作過多猜想。
開業(yè)的這一天,客人如潮,息琳在期思人情通達,大家都前來捧場。夫差與季子本打算進鋪道賀,人實在太多,遂命辛九送了賀禮,他們則在綢莊對面的豐柳茶樓開了間雅座,邊品茗邊賞著綢莊進進出出的客人。
據(jù)夤將軍也來了,起初以道賀的名義,后來客人實在太多,息琳根本來不及,遂自告奮勇幫忙。他不懂布匹綢料,可引個人、端茶倒水還是行的。起初息琳不愿意他來干這些雜活兒,可綢莊的伙計忙著向客人介紹,來得客人又是絡繹不絕,綢莊確實需要人手,息琳便由著他去了。
飛花樓也重新開張,不過與之前不同,現(xiàn)在的飛花樓不只能賞舞,還可以聽曲兒。息茉調了幾位琴藝高超的姑娘來飛花樓,還親自坐鎮(zhèn)。井察子聽聞息茉買下了飛花樓并重開,氣急敗壞地趕來,命令她關門謝客。息茉哪里肯,說宅子是她真金白銀買下的,他無權過問!而且,她還特意挑了阿月住過的房間,說是幫他留住念想。
息茉從前不得已以渺逍坊為掩護,井察子能理解,可現(xiàn)在仇報了,非但沒關掉渺逍坊,還將飛花樓買下,這不是故意氣他嗎?
息茉振振有詞,飛花樓是她明明白白買來的,沒有違背法道律例,就是官府來,也不能將它查封。井察子見說不過她,氣呼呼地走了。
夫差清除了及貢等為害一方的官員,重創(chuàng)了楚國,擔心楚人不甘敗北,卷土重來,因此對巡視猶為重視,常常親自率隊出城巡邏。他一走,季子在行宮閑得無趣,聽說息茉開的飛花樓聲名不同凡響,興致勃勃地欲前去一觀。況且,從井察子緊繃的臉色斷定,他與息茉又起了爭執(zhí)。兩個人明明彼此牽掛,卻非得相愛相殺。井察子拉不下面子,只好由她來助他一把力。
于是,季子換上男裝,婧云換成小書僮,然后喚來井察子,讓他護送她們去飛花樓。井察子一聽公主要去飛花樓,堅決不肯,他說出城賞景效游都沒問題,惟獨不能去飛花樓,太子問起來他沒法交待。
可是,井察子哪里能攔得住季子,她見他不動,自顧自往外走,聲言沒他在,更自在!井察子一瞧壞了,公主身邊不能沒人保護啊,急忙喚了辛九,一同跟上。
季子剛跨進飛花樓門檻,就聞到迷人沁香,長得水靈的姑娘落落大方地迎客,“二位公子,賞舞還是聽曲兒呀?”
季子心血來潮,綢扇輕輕抵在姑娘下頜,輕佻地說:“本公子既想賞舞,又想聽曲兒。”
姑娘不亢不卑,“公子可先在堂中賞舞,然后到雅間聽曲兒,您覺得如何?”
“好啊?!奔咀铀斓氐溃骸罢垎柟媚锓济?。”
姑娘莞爾一笑:“阿芳。”說完將季子引到中間,“這兒視野極佳,獻舞的姐妹正梳妝,公子且在此稍候。”臺前已經坐了好些人,只不過每個位置的價碼不一,視野好的位置自然花得銀子也多。這些人中,有的就是來圖個新鮮,看看熱鬧,舍不得多花銀錢,于是選了偏一些的位置。
“好。”季子選了個合適的位置,一坐下,馬上就有仆人送上蜜果、茶水。
緊接著又來了一位白衣客人,芳兒告退去招呼。此人眼神不定,飄來忽去,一看就是鬼鬼祟祟的色鬼。他一見芳兒,立即來了興致,色瞇瞇地拽住她的手,不住地哀號:“哎喲喂......”
“公子,怎么了?”芳兒關切地詢問。
“崴到腳了,”白衣男子裝模作樣地倒向芳兒,整個人趴在芳兒瘦弱的身子上。
芳兒無比嫌棄,強忍心中不快,緩聲道:“我扶公子過去?!?p> “那兒!那兒!”白衣男子指著東南角的位置,這兒離臺閣最近,最能清楚地看見跳舞姑娘的一舉一動,看來這是個花叢老手。
芳兒小心扶白衣男子落下,準備走得時候,又被他纏上,喋喋不休地說了許多話,一個勁兒地裝病、裝弱、裝可憐。
芳兒強抑怒火,無可奈何地陪著他。這時,門口來了一個藍裳男子,芳兒借機掙脫白衣男子的糾纏,快步往外走。誰曾想,她一走,白衣男子病也沒了,身子也強壯了,“嗖”地站起身往另一個姑娘走去。芳兒被他戲弄半天,很是慍惱,順手從干果盤撿起一顆核桃果,重重地朝他后腦勺彈去。
“咚!”白衣男子結結實實地挨了一著,疼地他捂著腦袋大叫:“誰?誰打我?”現(xiàn)場無人回應,他只好怒罵一通,朝新來的姑娘走去。
“公子賞舞還是聽曲兒?”芳兒溫柔地問道。
“聽曲兒吧,聽說你們新增的琴閣,琴師技藝非凡,想細聆琴師妙音?!彼{衫男子說道。
“公子這邊請。”芳兒將他往后樓引。
男子走到臺閣,突然瞧見坐著的季子,心中一動,不由地停下腳步。
“公子是想賞舞嗎?”芳兒極會察顏觀色,“我們編排了新舞,公子不妨欣賞欣賞?!?p> 男子借著臺階,爽朗地說:“好啊,賞完舞再去聽曲也不遲?!?p> “公子說得是?!狈純赫f話仍舊輕柔,指著旁邊問道:“這個位置如何?”
藍衫男子望了望季子,道:“那位公子旁邊的位置不錯?!?p> 芳兒微笑道:“公子好眼力?!?p> “我自己過去就行,姑娘且忙吧?!?p> “公子請便,有需要隨時招呼。”
“好。”
藍裳公子走到季子旁邊,“聽說飛花樓閉門月余,是為了專心編排新舞,公子也是慕名而來的吧?”
“是啊。”見有人搭訕,季子胡亂應了一句。
井察子立即警神,細細打量起男子,此人巍冠華裳,容貌軒朗,乃是一少年公子。風雅倜儻,卻絲毫沒有紈绔公子的輕浮。井察子不喜他直勾勾地盯著季子公主,但人家沒有更進一步的舉動,所以即便心中不快,亦不好疾顏厲色地對他斥罵。
之后陸陸續(xù)續(xù)來了幾個看客,臺前頓時座無虛席。
這時,一個男司樂持著綢錘,重重了擊了一下掛在廊柱上的一只青銅編鐘,暄囂熱鬧的看客頓時鴉雀無聲,緊緊地盯著閣臺。緊接著,十位甜美俏麗的姑娘魚貫而出,輕縵羅裳,翩翩起舞。一頻一笑,回眸生姿。撩撥地看客垂涎欲滴。藍裳公子瞧見他們這副令人厭棄的色相,輕蔑冷笑。他似見慣了這種風月場面,平平常常的舞技,引不起他的興趣,反而對季子興致盎然,時不時轉過頭望她。季子頭一回來這種場合,所有的一切都能使她新奇。姑娘們舞到精彩處,看客大聲喝彩,她亦有樣學樣,跟著叫好。
“哎哎......”井察子怕她露陷,急忙扯公主衣袖,提醒她別得意忘形。季子嫌他羅索,不予理會,依舊跟著喝彩。興奮之處,站起來揮手致意。井察子擔心她太過引人注目,強行將她按在座位上,嚇唬她,在場的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當心惹禍上身。
季子哪里肯聽,笑嘻嘻地回他:“有你在,怕什么?”
井察子無可奈何,外出游玩,他最怕得就是公主自由隨性,不計后果。藍裳公子余光瞥見二人交頭低語,若有所思。依照他們的衣著打扮與剛剛的舉動,他大致猜出二人的身份,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輕揚。
精彩美妙的舞一支接一支,不知不覺到了壓軸舞曲。獻舞的是飛花樓的頭牌央央姑娘,玉骨花顏,娉娉動人,一亮相就贏得滿堂喝彩。連之前意興闌珊的藍裳公子都情不自禁地被她吸引。
央央姑娘果然非比尋常,美目流盼、紈扇輕搖。翩翩舞姿,時如驚鴻,時如游龍,令人如癡如醉。一曲舞畢,眾人仍沉浸其中而無法自拔。待央央姑娘致謝退場時,喝彩聲頓時鼎沸,有歡騰興奮的看客掏出銀錠,朝閣臺扔去。旁人一見,紛紛效仿。央央姑娘致謝退下,另有兩位之前舞過的姑娘上臺致謝,并撿拾打賞的銀兩。
白衣男子見其中一位姑娘貌美,遂取出一塊銀子,朝臺上擲去。他扔得力道著實大,姑娘被重重擊中,且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姑娘玉乳。姑娘吃痛,手中的青銅案盤掉落,大小銀塊散落一地。與此同時,人群發(fā)生不懷好意的噓聲和嘲笑。與她一道的另一位姑娘見狀,急忙放下銅盤,上前焦急地詢問。被擊中的姑娘輕輕搖了搖手,只見她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姑娘見過各種各樣的男人,有人真誠贊美,亦有人輕浮調戲,但今日這般當眾羞辱,是第一遭!姑娘眼睛噙滿委屈的淚水,她的同伴怒瞪著幸災樂禍的看客,扶著姐妹往后臺走去。
“等等!”突然一聲大喊。
眾人紛紛側目,只見藍裳公子站起身,指著白衣男子怒斥:“你!立刻向姑娘道歉!”
“憑什么?”白衣男子反駁。
“你故意扔錯,不該道歉嗎?”藍裳公子義正嚴詞。
“怎么故意了?本公子就隨手一扔,誰知道往哪兒?。俊卑滓履凶铀烈饨袊?,不肯承認過錯。
“這位公子說得對,就算是失手扔錯,你讓姑娘難堪,也得向她陪禮道歉!”季子覺得他舉止齷齪,替那姑娘打抱不平。
“說來說去,凈往本公子身上潑臟水,可方才那么多人朝臺上拋銀子,哪只眼睛瞧見是我扔的呀?”白衣男子很不服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