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遇 險

　　那婢女還想勸說，小姐開口了，“秋兒，公子言之有理，不可再胡言亂語！”柔情中帶著嫵媚，語音落入季子耳朵，不禁為之驚嘆！

　　“小姐......”婢女仍想替害羞的主子出面解決這件于她們而言十分棘手的事情。

　　“公子乃至情至性之人，咱們不能一味地強人所難！”小姐紅了臉，羞澀地說。雖說她非常喜歡眼前這位公子，可她也知道他若不能真心實意地娶她，既使成了親，兩人也只是別別扭扭地生活，毫無幸福可言。

　　就在這時，季子突然感到一陣眩暈，緊接著，肚子不爭氣地“咕咕”叫了起來！季子瞥了一眼窗外，恰是巳時，她不知道的是，她所想的巳時已是昨日，距離此時整整十二個時辰，意味著季子昏睡了一日夜而未進一滴水米。季子餓得頭眼發(fā)花，卻又不好意思被主仆二人看穿，只好定定心神，強作鎮(zhèn)定：“在下有些乏力，想歇息片刻，二位姑娘隨意?！?p>　　婢女秋兒瞬即明白，笑嘻嘻地說：“公子不愧是雅士，直接說肚子餓不就行了，何必說得如此文雅模糊？”

　　“讓姑娘見笑了。”季子尷尬地說。

　　小姐心疼季子饑餓，急忙吩附秋兒去取飯菜。秋兒俏皮地瞅著季子，又瞅了瞅小姐，隨即邁著歡快的腳步溜出屋子，去準備吃的東西了。現(xiàn)下，屋子里剩季子與小姐，二人暗暗揣度對方意圖又各懷心思，一時皆沉默不語。季子想著人在屋檐下，不敢有所造次，勉強尋題搭話，問起了小姐的芳名。紫裳小姐微笑淺語：“邊瀟兒。”

　　“邊瀟姑娘，在下僅一介文弱書生，文不能入仕，武不能報國。說明白了就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挑，也沒有濟世才學，熟知之后，恐有失姑娘厚望。依在下之見，你我只當萍水一逢，就此作別可好？”季子壯著膽子向迭秋小姐提議。

　　迭瀟兒悄然輕笑：“公子，本莊雖地處偏僻，遠離城邑，可糧米還算豐足，莊里開辦的織染坊足夠日常生活。公子豐朗軒宇，從前沒有為衣食憂慮，今后自然無需為生計發(fā)愁，莊里一應事有專人負責，不會牽絆住公子?！?p>　　“在下一無所長，實在受不起小姐心意！”季子惶惶不安地望向迭秋小姐，這是她的實話，雖說迭秋錯認她為男子在先，且至此毫無察覺，季子亦不愿將錯就錯，就此戲弄她。季子與迭秋初次相識，她一直遮著面紗，玄化神秘，但季子能感覺到迭瀟至潔至雅的品格，絕非以戲歡為樂的妖姬。同為女子，季子深知若非迭瀟兒對自己真心真意，絕不會做出率意魯莽之事。所以，即便迭瀟兒行事手段非常，直接將自己擄至深山，就算她一腔深情錯付，季子對她也沒有恨意，相反，對她寄予深深的同情。

　　“公子，照理說，小女更擔憂公子的真心。小女尚未焦愁，怎的公子倒先發(fā)愁？”迭瀟兒的眉眼漾著柔情。

　　“在......在下不是怕辜負小姐的情意嘛!”季子不敢多說，連忙尋了個籍口遮掩過去。

　　“公子巍冠華裳、英姿雋逸，想必出身貴胄顯達人家，不知府第位于何處？”邊瀟兒嫣然笑問。

　　“在下......”季子剛抵期思，對城中情形尚不了解，正尋思著如何回復。邊瀟兒微笑接過話：“期思城中的富甲豪貴，小女略有耳聞，卻從未聽說哪座宅府的公子軒朗俊秀?！?p>　　季子聞言暗暗吃驚，她原本想隨口胡謅一通，告訴邊瀟兒，自己是城中官宦人家的公子，嚇她一嚇，讓她知難而退，放自己回去?？扇缃襁@般情形，編造怕是不行了。邊瀟兒看似漫不經(jīng)心，實則神情中顯露出十足的把握，很顯然，她對期思城的情況了如指掌。季子不敢將自己是吳國太子夫差親人的情況告知邊瀟兒，季子擔心，以邊瀟兒的聰明和識時度，她肯定不敢與手握重兵的夫差交鋒。一旦季子不同意與邊瀟兒的婚事，那么，為防季子回城向夫差告狀，出兵圍巢山莊，邊瀟兒極有可能對季子痛下殺手。心驚之下，季子只好謊稱自己是姑蘇府令之子季左，與兄長差吳游歷四方，同行的另外二人是自己的婢女婧云和負責防衛(wèi)的府將叔雍。季子不敢報出夫差的大名，只好說出他們初識時夫差所用的化名，以躲過邊瀟兒的盤查。

　　“難怪公子氣度不凡，原來來自王城?！边厼t兒嬌羞地望了一眼季子，不知是季子編織的理由讓她信服了，還是對心上人無比的信任，總之，邊瀟兒未再盤根糾底。

　　季子暗暗松了一口氣，眼前這一關總算遮掩過去，只是，接下來不知還會有多少難纏的事要讓她應對。

　　邊瀟兒當作不經(jīng)意，向季子問起了姑蘇王城的物土風情，這事倒難不住季子，她現(xiàn)在對姑蘇十分熟悉，無論是風俗人情還是城中布局，她都可以信手拈來。邊瀟兒所提的任何一個問題，季子皆能對答如流。邊瀟兒專注聆聽，似乎在思考什么？季子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別再讓邊瀟兒提起親事，她什么事都能承受。

　　季子說得正盡興的時候，秋兒提著食盒回來了，她看到她們相處融洽，心里歡喜，趕緊加快腳步邁進門檻，抿著嘴偷笑：“小姐，奴婢可是很久沒見到您這么高興呢。”

　　邊瀟兒臉一紅，羞澀地低下頭，掩飾自己的慌張，“公子餓了這么長時間，趕緊將飯菜擺上?！?p>　　“是！”秋兒故意將話音拉得長長的，趁著拿菜的間隙，朝小姐擠眉弄眼，偷偷做了個鬼臉。礙于“季左”公子在場，邊瀟兒不好對膽大放肆的婢女出手，只能默默地端著沉靜的臉色，心中卻恨不得將秋兒狠狠地掐一把。

　　四盤菜，有葷有素，秋兒麻利地將它們一一擺上案，微笑著說：“公子，請慢用。”

　　季子真的餓極了，顧不得與她們客套，抓起竹筷就開始吃。邊瀟兒與秋兒在一旁靜靜地望著，見“季左”公子狼吞虎咽般的吃相，極力掩飾心中的笑意。吃了幾口，季子反應過來，又見主仆二人目不眨眼的盯著，以為她們起了疑心，趕緊停住筷，仔細回憶夫差用餐時的動作神態(tài)，然后學著他的樣子，吃著盤碗中的飯菜。

　　邊瀟兒見“季左”公子放緩了速度，以為“他”要裝斯文，遂柔柔地說：“你我既是相識，公子大可以盡興，不必在意禮儀規(guī)矩?！?p>　　“小姐說得是，剛才餓得慌了，方有些著急?，F(xiàn)下吃了幾口，墊一墊好多了?！奔咀舆B忙為剛才的疏忽找了個理由。

　　“公子隨意?！?p>　　季子卻不敢再大意，警著神兒、煎熬地吃完這一頓飯。秋兒敏捷地撤下殘羹剩菜，將食盒交給門口守著的一位莊仆。季子打量他，心里頓時泄氣，這莊仆手持鐵戈，短皂襟衣，雖然沒有穿盔甲，儼然一副兵士打扮。從他精壯結(jié)實的臂膀來看，此人定是習武之人。季子想要逃脫，首先要過的就是莊兵這一關。要是逃跑中被抓獲，可就沒現(xiàn)在這般待遇了！

　　季子只好暫時打消逃走的念頭，她寄希望于夫差，希望他能找到這個幽深僻遠的山莊，將她解救出去。

　　夫差與率領的兵士將方圓二三十里山巒搜了個遍，沒有發(fā)現(xiàn)季子及擄走她的“妖匪”的蹤跡，近黃昏時分，他們搜到這片山的盡頭——懸崖，往下有十幾丈深，底部是高山深澗，溪澗中布滿形態(tài)各異的石頭，溪水湍急，拍打著石面，激起陣陣浪花。對岸的山峰高聳入云，山勢高峻、碧峰疊翠，山上樹木蓊郁，綠得密密實實，山頂也是一片險峻的峭壁，一條瀑布從巖石中傾泄而下，長長細細的水簾似白練懸于碧翠森郁的山峰之中。夫差仔細觀察，此處山幽谷深，樹高林密且荊棘叢生，他們一行人也結(jié)結(jié)實實頗費了一番力氣，才穿過這片林地，可以斷定，妖匪了實難能快速從此通過。

　　“殿下......”

　　夫差尋聲望去，只見叔雍離他僅十丈左右，站在一塊巨大的青石上。此石造型奇特，形似牛首，狹窄處呈圓形，上有兩個圓洞，從遠處看，很像牛的鼻子。牛鼻石，夫差心里暗暗想著。

　　叔雍率兵士穿過雜草叢生的灌木地，向夫差處靠攏?！拔覀兯阉鳀|邊區(qū)域，沒有發(fā)現(xiàn)有人翻動的跡象?！笔逵嚎邕^一叢青草，對夫差說道。

　　夫差臉上淌著汗跡，衣服上沾染了草汁泥塵，原本華貴亮澤的錦裳此時點點污漬。因為搜尋了一天，人亦變得疲累不堪。身體的勞累也罷了，讓他灼心的是，整天搜索，卻絲毫沒有季子的消息。他期盼著，井察子能有所收獲，既使沒能找到人，若是有星點消息，也好過漫無目地的亂找。

　　“你們有線索嗎？”就在夫差切切期待的時候，井察子冷不丁地從左方的山頂冒出，而恰恰是這一句問話，瞬息之間打破了夫差殷切的希望，他默默地搖了搖頭。

　　叔雍抬頭望了望天色，太陽快要落山，趕緊勸道：“回去還要走十多里，這荒山野地不好過，先回吧？”

　　“嗯?！狈虿畹偷偷鼗貞?。

　　“井兄，天色不早，咱們明日再尋。”叔雍朝井察子大聲喊道。

　　“我和弟兄們現(xiàn)在過來。”井察子高聲回復，緊接著，他與同的兵士跨過叢林密草，來到夫差所在的位置，大家匯合于一處。井察子見夫差緊鎖眉宇，直直盯著對面的懸崖，連忙安慰道：“太子殿下，夫人聰明機智，定會安然無恙。”

　　夫差啞著嗓音說：“從發(fā)現(xiàn)她到消失，不過片刻工夫，定然逃不出這些范圍，怎么就找不到一星關點蹤跡？”

　　“邑令都說了，這伙兒妖匪橫行經(jīng)年，必有狡猾之處。咱們耐著心，花費些時日，總能將夫人救回，您放心吧！”叔雍勸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