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茹的咨詢室本就人少,在宋君買下溫茹的半年時間后,溫茹就更加清閑了。
宋君公事繁忙,很少來咨詢室,若是要來也會提前一天約好時間。
溫茹喜靜,大多時候就待在咨詢室看以前的記錄,偶爾會在附近這幾個店里轉(zhuǎn)轉(zhuǎn)。
除了溫茹的“遇夢咨詢室”、翩翩的“浮生畫廊”,那家常光顧的咖啡店被店主胡先生取名為“打發(fā)時間”。
頗為不著調(diào)的名字。
連貓也是。
貓的名字叫“一手毛”,顧名思義,每每摸它便會留下一手毛,再明顯不過。
胡先生并不姓胡,而是因為頗為清俊的臉上留了詼諧的兩撇小胡子,為人幽默風(fēng)趣。
胡先生喜歡研究咖啡豆,大多時間便是在磨各種各樣的咖啡豆,裝了一罐又一罐。
有客人時便煮咖啡,沒客人時便拿著逗貓棒去撩撥那只高貴冷艷不愛理人的肥貓,許久它才會給個反應(yīng),或是給了個目光舔舔爪子,或是扭過頭去懶洋洋得甩了甩尾巴。
不過溫茹認(rèn)為,一手毛只是太懶罷了,偶爾你喚它的名字,它便會給你一個頗為不屑的目光。
但它若是偶爾喚一聲,又嬌又甜,軟綿綿的讓人心都化了。
也因此,這條巷子的人都格外喜歡它。
其中以咖啡館對面的蛋糕店老板為最。
蛋糕店老板姓原,叫原圓,人如其名是個有些微胖的女孩,臉頰上有些嬰兒肥,臉和眼睛都圓圓,整個人泛著甜甜的味道,笑起來有兩個酒窩,眉眼彎彎很是可愛。
她的蛋糕店的名字叫“甜蜜時光”。
因為喜歡一手毛,常常專門給它做特制蛋糕,一手毛見著她也比旁人多了熱烈,也因此那只過于慵懶的貓體重一度上漲。
胡先生并不介意一手毛長胖,但很熱衷于逼迫肥貓運動減肥,溫茹覺得他是喜歡肥貓一臉生無可戀的模樣。
溫茹見過幾次,對此很是欣賞。的確,一手毛那時的表情比軟綿綿的叫聲還要來得討喜。
溫茹的咨詢室在這兒開了兩年,見證了兩個老板“蹂躪”肥貓,一個喂,一個減“狼狽為奸”的過程。
所以得知兩個老板在一起并決定牽手走入殿堂,并收到一張喜帖時,溫茹一點兒也不奇怪。
而那兩個不著調(diào)的老板結(jié)婚時的花童也格外與眾不同,是用絹花蕾絲打扮得格外粉嫩的一手毛,盡管大家都知道它是個藍(lán)孩子。
嗯,那是頗為愉快的一天。
溫茹想著,從蛋糕店那買了個小蛋糕并成功獲得原老板贈送的一塊特制蛋糕,再出門直走到咖啡店點了杯打七折的咖啡,等待之余捏著特制蛋糕喂一手毛,成功聽到軟綿綿的叫聲,并達(dá)成一手毛的成就。
在胡先生的的招呼聲中,溫茹滿足得收回手,在一旁的一手臺洗干凈手后并獲得一手毛的高貴眼神(大概意思就是,魚唇的人類我的毛發(fā)是無上的恩賜,爾等竟敢嫌棄?。┖螅酥Х任⑿χx開。
之后原老板和胡老板是怎樣隔著短短幾步路距離的街道卻非要拿手機發(fā)纏綿恩愛消息的人干事,溫茹拒絕留下來觀看。
再走幾步路,便是那家花店。
與大多數(shù)透明的花店不同,這家花店的裝飾頗為特別,像一個迷你的園林。
門外的百年老樹被充分利用,交錯卻不雜亂得掛著各式各樣的盆栽,裝點纏繞著水滴樣式的燈串,在夜晚格外動人。
院子里有潺潺流水,種植著矮小果樹的小山丘,而在流水匯聚的小溪里養(yǎng)著幾尾鮮艷的魚。
屋里更是擺著種類繁多,新鮮妍麗的花卉,賞心悅目沁人心脾。
花香、流水聲,嗅覺、視覺與聽覺都是享受。
可若說是更特別,那便是店主曾是溫茹的一位客戶,叫玊(sù)裊。
女孩生得美,五官大氣明媚,笑時溫柔恬靜,頗有幾分歲月安好的感覺。
溫茹見到她那會兒,卻不是現(xiàn)在的模樣,那時的她像只刺猬。
對所有都抱有著質(zhì)疑和惡感,把自己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刀槍不入,生硬又決絕得拒絕所有關(guān)心。
提到她,溫茹自然不是為了自夸,玊裊如今這般恬靜安然的模樣并不是溫茹的功勞。
溫茹只是給她提供了一個休息的地方,她不愿與溫茹交流,溫茹也不催她,顧自看著筆記,偶爾心血來潮畫幾筆畫兒。
這樣的態(tài)度自然是冷淡的,玊裊卻覺得剛好,她本就不想聽旁人的安慰關(guān)懷,他們自以為的體貼小心又何嘗不是一次又一次提醒她的殘缺。
是的,比起大多數(shù)人來說,玊裊是殘缺的,如同她的姓氏,玉有了瑕疵,再千好萬好也有了缺憾(玊裊的原話)。
玊裊意外傷了腿最后只能截肢,各自有了家庭關(guān)系冷淡的父母知道后都來關(guān)心安慰;不甚親密的同學(xué)同事也多來關(guān)懷;即便是陌生人,見了她也會憐惜感慨……
她并不需要這些安慰,她本就無助絕望還要被他們釋放同情心,情緒日漸冷淡暴躁;動則打罵叫囂,他們被她潑婦般的模樣嚇到,同情心愈重在她的尖銳下也顯得尷尬。
誰愿意拿熱臉貼冷屁股呢?
本就不是太親密的關(guān)系。
不過是認(rèn)識的人本著情分關(guān)心下。
往日大方明媚不復(fù),玊裊的印象只剩下了尖銳刻薄,又因為殘疾便待她多幾分遷就,背地里嘆息,“可惜了。”
可惜什么呢?
玊裊又砸了一個杯子嚇走了來慰問的人。
聽著護(hù)士勸來人,“病人的情緒低落,不適合探望。”
玊裊輕笑了下,把桌上包裝精美的慰問品通通掃到了地上,刺耳的聲音打斷了外面的談話,外面的人面面相覷尷尬不已。
看護(hù)連忙進(jìn)來收拾了碎片欲言又止只得安靜離開。
病房里只剩下玊裊一個人。
“終于安靜了。”玊裊想著,扭過頭去看窗外,她的手腕上有著深淺不一的疤痕。
窗戶上鑲嵌著的鐵柵欄讓這里像極了囚牢。
溫茹第一次見到她便是在她砸了飯盒后,湯湯水水灑了一地,顯得油膩又雜亂。
而她面無表情的看些旁人惶恐驚嚇的模樣,眼里是支離破碎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