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袁隗之死
漢初平元年三月十七日，司隸河內(nèi)郡，懷縣，河內(nèi)聯(lián)軍駐地，袁紹軍大營。
自群雄起兵已有數(shù)日，諸將大多都已屯兵于洛陽周邊，伺機而動。
袁紹因家世顯赫、素有賢明，被眾人推舉為盟主，統(tǒng)領(lǐng)大局。然而眾人是否真的為袁紹馬首是瞻，就不得而知了。
他出身名門望族，素來喜愛結(jié)交名士，與聯(lián)軍中多位太守關(guān)系匪淺，曾與袁術(shù)、曹操、鮑信、王匡等人一同在何進麾下共事，力主“兵諫除宦”，引來了董卓這個國賊。
后袁紹不滿董卓廢立，當(dāng)面發(fā)難，單騎出走，名動天下。然而他此時依附于韓馥，兵馬糧草全部依仗后者，后者恐其做大，威脅自己的地位。
所以，袁紹的日子表面風(fēng)光，實際上卻十分拮據(jù)。
他幾日前曾與叔父袁隗修書一封，希望袁隗想辦法離開洛陽，以免受他牽連，為董卓所害。
如今，袁隗已經(jīng)回信，他拿著手中的書信，表情有些痛苦，他沒想到那個一向明哲保身的叔父為何突然變得有些死板。
……
本初侄兒親啟。
本初之信，已然收到，言語關(guān)切，吾心甚慰。
汝與公路所圖之事，是為忠義，吾心甚悅，深表贊同。望汝不忘初心，率關(guān)東忠義之士驅(qū)董賊，復(fù)社稷，振袁氏門風(fēng)。
某舊時明哲保身，皆因天聽蒙蔽，力有不逮。如今陛下仁德，誠乃明主，吾不愿棄之。
董賊掌權(quán)亦吾不作為之過，豈能置之不理。且其為吾舊吏，或可保一條性命。
汝且展拳腳，勿憂叔父。望珍重，望順利，望汝一切安好。
叔汝南袁次陽。
……
袁紹將信收好，抹干眼淚，命人喚逢紀(jì)、許攸、荀諶、荀彧四人前來議事。
逢紀(jì)、許攸兩人是袁紹在洛陽時的舊識，荀諶則是他到渤海后慕名而來，荀彧受荀諶邀請后來投奔。
不一會兒，四人聞信來到大帳，拜見袁紹。
袁紹命軍士賜座，對四人說道：“關(guān)東義士率十五萬大軍，盡皆屯于酸棗、懷縣兩地，欲討董賊，復(fù)社稷。如今西涼軍呂布、楊定兩將為先鋒，率四萬大軍屯于成皋、滎陽之間的虎牢關(guān)，我欲率軍征討，何如？”
許攸聞言，指著桌上的地圖說道：“我等可率義軍盡皆屯于滎陽，以兵力優(yōu)勢與西涼軍正面決戰(zhàn)，直搗洛陽?！?p> 逢紀(jì)亦贊道：“子遠(yuǎn)所言甚善?！?p> 許攸聽罷面露喜色，撫著胡須，洋洋得意，為他的計謀感到滿意。
袁紹見許攸與他心中的意見不謀而合，心中非常開心，他又見新投效的荀彧閉口不言，想必是沒有更好的計策。
但他還是客氣地詢問荀彧的意見，顯得他是一個禮賢下士的人。
豈料荀彧嘆了一口氣，望了望許攸與逢紀(jì)，說道：“既然將軍相問，某便講一些意見。
某認(rèn)為，義軍四倍于西涼軍，可派一半軍士進攻虎牢關(guān)，剩余軍士入河內(nèi)，分三路從平陰、溫、懷三縣進入河南尹，魯陽的荊州人馬進攻梁縣，再聯(lián)絡(luò)弘農(nóng)王纏住關(guān)內(nèi)西涼軍。
一支軍隊攻入河南尹，則大事半月可成。
如今我們這樣做，有些浪費兵力，若大軍被阻，恐眾將心生怯意，易生禍患?！?p> 荀彧此言一出，許攸臉上頓時有些不快，眉毛豎起，眼神十分不屑。尤其是荀彧的最后一句話，已經(jīng)全盤否定了他的計策。
他裝作苦口婆心的模樣對荀彧說道：“文若，西涼軍驍勇善戰(zhàn)，若義軍被逐個擊破，本初恐受眾人非議。且弘農(nóng)王身負(fù)謀逆之名，豈可為伍?！?p> 其實，他素知袁紹愛惜羽毛，最后一句話是說給袁紹聽的，荀彧的計策雖好，但是你袁紹能接受名聲上的損失嗎？
果然，袁紹聽完許攸的話，立即說道：“文若計策甚妙，然風(fēng)險亦大，暫取子遠(yuǎn)之謀?！?p> 荀彧聞言，搖頭嘆道：“身為漢臣，為社稷起兵戈，何懼生死。況義軍兵多將廣，一齊進攻，相互配合，西涼軍接應(yīng)不暇，何來逐個擊破之說。弘農(nóng)王謀逆？汝難道未聞芳林之約，洛舍之舊乎？”
荀彧一言之后，許攸臉色鐵青，如果眼神能殺人，他已經(jīng)殺了荀彧千萬遍。
袁紹亦不再言語，緊閉雙眼，面露不悅之色，似在平復(fù)情緒。
荀諶見狀，趕緊出來打個圓場，對許攸之言表示贊同，同時拉住荀彧，示意他不要再講話。
最終，袁紹采用了許攸的計策，修書一封送與酸棗聯(lián)軍大營，又命人將王匡、張楊兩位將軍請來，共同商議。
荀彧自覺許攸眼神十分不善，借故身體不適向袁紹請辭，先行回去休息。
他走后，袁紹在帳中冷笑道：“好一個潁川荀文若，居然如此胡言亂語?！比徊活欆鲝男珠L還在帳中。
荀諶聞言，尷尬地?zé)o所適從。
不一會兒，王匡、張楊兩人帶著各自手下將領(lǐng)來到帳中，袁紹將許攸之言講與兩人，兩人深表贊同。
隨后，三人又商議一番，袁紹請兩人一同參加酒宴之后，才放兩人各自回營。
……
司隸河南尹，洛陽縣，皇城，太傅府。
一天前，董卓命人將勸他賞賜袁紹官職以示安撫的幕僚周毖殺害。
今日，袁紹的叔父袁隗似乎也難逃一死。
府外，司隸校尉宣璠奉董卓之命帶著一隊軍士將太傅袁隗的府邸包圍得水泄不通，連一只蒼蠅都飛不進去。
府內(nèi)，太傅袁隗早已將仆從遣散，袁隗并袁紹長兄侍中袁基身著朝服端坐于堂上，神情肅穆，堂下是不愿離袁家而去的仆從、親眷，面色悲戚。
“砰……”
太傅府的大門被人踹開，宣璠帶著軍士走進堂中，命人將袁隗、袁基的朝服扒下，將兩人用繩索縛住，命人像提著小雞一般提著兩人關(guān)進囚車。
袁家的仆從、家眷也一同被押解到大牢。
袁隗入獄，朝野震動，司徒王允、太尉黃琬、大鴻臚韓融等人一同到相府求情，相府大門緊閉，眾人只得悻悻而歸。
正當(dāng)眾人皆以為董卓會顧忌“汝南袁氏，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天下”而留袁隗一條性命，董卓命宣璠連夜將袁隗、袁基在內(nèi)的二十二口全數(shù)鴆殺，告知世人他有多么的憤怒。
有傳言說袁隗死前面北而跪，高歌：“亦余心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
世人感其忠義，群起討董者更眾，皆往袁紹處投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