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p> 阿鏡默了一會,也不知是使了什么術法,她眼前忽然就出現(xiàn)了一幅幅影像。
浮島上一片斷壁殘垣,原本金碧輝煌的建筑像是經(jīng)歷過一場肆虐,早已破敗得不成樣子,兩人便騰空在這一方天地中遙遙對峙。
女子一身碧青色衣衫,以一副守護的姿態(tài),挺直背脊護在了那一片建筑前,身后還站著幾名顯然受了重傷的神官,遙望著正一步一步走來的身影。
從她的角度看不見女子的面容,只覺得這一刻她確實像護住了這整片天地。
那身影愈發(fā)的近了,也在她的視線中逐漸清晰。
來者是名紅衣墨發(fā)的男子,血紅色的大袖長衫穿在他身上并不顯絲毫女氣,反而格外雅致。
他滿頭墨發(fā)用一根白玉簪子束起,五官生得極為精致,只是骨相卻冷,硬生生將溫潤的氣質(zhì)沖淡,裹挾成了目空一切的漠然。且,那雙眼里,生了一對血紅色的瞳孔。
他嗓音清冷,說話間眼角微微上揚,顯得頗為柔和,“尊神,你為何非要攔我呢?”
“停手吧,若她還活著,也不想見你如今這副模樣?!?p> 女子并沒回答他的問題,反而沉聲勸了一句。
他聽了這話反而一笑,原本清雋的眉眼在此刻卻格外秾麗,實在好看極了。
“怎么會。她曾同我說過的,想看我蓄起長發(fā),一身紅衣的模樣,只是如今我依了她,她卻再也看不到了?!?p> “我看見了?!迸拥穆曇羰冀K平淡,即便是事態(tài)已經(jīng)發(fā)展到這般地步,在她心中依舊掀不起絲毫波瀾。
他眸光一凝,帶了些嗤笑的開口,“可是尊神,她不是早替你擋了劫數(shù),消散于這天地了嗎——你可不要同我說,你就是她呀?!?p> “你入魔了。”
對于他的質(zhì)問女子并未辯解,只是輕嘆了一句,細細一聽似還帶了幾分憐憫。
“蕓蕓眾生,與我何干?既然這天地要她消散,我便讓天地為她陪葬,又有何不可?”
他眸中血光一陣躁動,又上前幾步,直走到了女子身前,“尊神,多謝你當年點化之恩,待此間事了,我便將這一身盡還于你。只是現(xiàn)在,還請你休要阻我,我并不想與你動手?!?p> 女子只是伸出手,擋在了他身前,“你如今修為通天,我早已攔不住你。只是你這一身業(yè)障,歸根究底皆因我而起,那便,也由我來做一個清算吧?!?p> 再往后,便是一片滔天血光與碧青色靈光的交鋒,最終女子以身獻祭,將他靈魂撕裂成無數(shù)碎片,封在了三千世界之下。
畫面散去后她還愣了好一會,許久都回不過神來。
【那位大人本是小西天修佛的尊者,一念成魔心神失控,覆滅魔宮之后又親上九重天,屠殺了一眾神官,最終被扶音尊神封印在三千世界之下,萬世輪回也只是對他的懲罰?!?p> 顧夭只覺得自己打心底里涌上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濃烈得她有些招架不住。
她將身子往浴缸里沉了沉,直到池子里的水沒過肩頭,停在下巴處,只露出一個腦袋還在水面上。
【你不是不告訴我么,怎么現(xiàn)在又拎出來說了。】
【本來是不想同你說這些事,可他的目的實在太過明顯了……想來不用我多說,你也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吧。】
阿鏡真的覺得頭痛極了,他哪兒想得到原本那個清冷無欲的尊者會變成現(xiàn)在這副沒臉沒皮的模樣?
【他的目的是我?】
【雖然我實在不想承認,但似乎的確是這樣。今日你才與黎欽打過照面,我便從本體中看見這個世界的意識開始恢復了,若說他的企圖并非是你,我自己都沒法信?!?p> 阿鏡的聲音一如既往的綿軟,卻無端透露出一股郁氣,想來并不是很高興。
【如果我袖手旁觀,世界崩滅之后,他的靈魂碎片會如何?】
【消散?!窟@話阿鏡倒接得快,幾乎毫不猶豫的就說了出來。
還真是下了血本啊,她可沒忘記初見阿鏡時,阿鏡便同她說過有幾個世界已經(jīng)崩滅了,這人是吃定了她不會不管么?
顧夭眼睛被霧氣沖得濕漉漉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默了一會才張口問了一句,“我忘了的事情,很重要?”
她音質(zhì)頗冷,卻又暗含少女的嬌軟,響在空蕩的浴室中,甚至帶起了些許回音。
阿鏡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這個問題他實在不知該如何作答。
“罷了,總是會想起來的?!?p> 在池子里泡了好一會,她才懶洋洋的收拾好自己從浴室里出來,一屁股坐到床邊,伸手去夠先前被她扔在床頭的手機,卻一不小心反而把手機給懟下了床。
顧夭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指頭尖,還是認命的走到另一側(cè),掀開床罩去找掉在床底下的手機。
恰好來了個推送信息,平躺在地的手機屏幕亮起,照出了被放在床底下的一個盒子。
她揚了揚眉,將盒子跟手機一并拿了出來。
掀開盒蓋,里面是一沓放的整整齊齊的素描紙。她將東西拿到了書桌前,拉亮桌面上的臺燈。
原身會畫畫,這她是知道的。不過興許是接收的記憶太紛雜,她對于這盒子里的東西映像并不深刻。
紙張上的畫面都只用鉛筆勾勒,并未涂色,她一張張的翻看下去,只覺得每一張畫上的人物面部都扭曲而猙獰,看起來驚悚又駭人。
朱琳琳、她的幾個跟班、以及每一個曾羞辱和欺凌過她的人,都在畫紙上顯露出了丑惡的面容。
甚至她還用簡筆畫,還原了每一個被她們欺負的場景。
操場角落、女生廁所、放學后的教室、廢棄的實驗樓……她都只能蜷縮在角落,任人欺凌。
顧夭只覺得看著實在是壓抑得很。
再往后畫風就變了,沈之安的模樣出現(xiàn)在了畫紙上。
今天才見過的人她肯定不會就記不清臉,可是在畫里沈之安的模樣比實際上真的好看多了,至少那副和煦微笑的模樣瞧著也更讓人心喜。
在這些畫里,只有他是帶了笑的。
可當她翻到最后一張,總是淺笑著的少年眉眼驟然凌厲,嘴角噙著嘲諷無比的笑,滿滿的惡意破壞了這張原本還算得上好看的臉,一下子就跟記憶中的畫面重疊起來。
這一幅,約莫是原身死前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