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
“澤兒,這兩國來使離開之日眼看也要到了,你,可有什么打算?”
“父親的意思是,”王謹修捻了一下手指,“想讓孩兒正式入仕,參與朝政?”
“父親想問問你的想法?!?p> “孩兒現在還未曾想好,不敢下定決心。再留太學一段時間,且走且看吧。”
“也好。為父看著皇上的意思,是想將你留給繼承人,你多與幾位皇子接觸,也不是什么壞事。”王大人嘆了口氣,“只是你祖父剛乞骸骨,這朝中勢力將要大變,趁著他威名還在,要想上位,此時是一絕佳時機?!?p> “孩兒確實……”
“為父知道。你不必多想,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p> “多謝父親?!蓖醺缸吆?,王謹修反而有些悵惘,他拿起眼前的書卷又放下,不知為何就想到了榮宜。
五公主在他看來一直是個奇怪的人,最奇怪就在于她好像一直都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要做什么。他認識她時她才是一個十一歲的小姑娘,就有了目標,要守護這家國。這三年,只是讓她更加充實自己,更加堅定自己的責任。她,曾經迷茫過嗎?
太學。
王謹修站在最后一堂課的學堂上,突然有些不舍。雖說眼下這些學生早就定了離開的時間,但是在此刻之前,卻沒有那么強烈的離別氣息。
“臣聞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遠者,必浚其泉源;思國之安者,必積其德義。源不深而豈望流之遠,根不固而何求木之長。德不厚而思國之治,雖在下愚,知其不可,而況于明哲乎?!?p> 王謹修笑了一下,打破了他一向在課上板著臉的常態(tài)?!笆篱g大道,非一人之解。吾等求思良久,亦只能勘破皮毛。真正的道,自在各位心中,等待諸君參透。只是謹修今日,身為師者,卻當勸誡學生?!彼D了頓,環(huán)顧四周,“修身治國,切莫違背本心?!?p> 座下的單皎已經哽咽出聲,榮宇遞給了她一張手絹,眾人都沉默著,悲傷的氣息瞬間彌漫了整個屋子。
“霓兒?!眴勿┺D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天下無不散筵席?!?p> “那也不會是在今天散?!比~澈對單皓搖了搖頭,轉而對單皎說,“既已知分別之日,便更當珍惜現下還相聚的時間?!彼洲D過頭對著班里其他同學喊到,“今日我們去吃酒席,太傅請客!”
大家一下子笑開了,開始起哄,拍桌子的拍桌子,尖叫的尖叫,像是一群調戲良家婦女的登徒子。
王謹修搖了搖頭,無奈地攤了攤手,“應當是謹修請客的。只是在下窮得很吶,還請各位手下留情?!?p> 榮宜向皇上請示了一下,皇上大手一揮準了,讓他們吃好喝好,還承諾給王謹修報銷。榮宜走出御書房,看到了王謹修,依舊是在那棵梧桐樹下。她靜靜地站在那里,歪了歪頭,回想著三年前他的模樣。
王謹修抬眼看過來,陽光穿過樹梢灑在他身上,整個人都閃耀著溫暖的光芒。
“公主笑什么?”
榮宜搖了搖頭,“只是開心。這是我第一次出宮門?!?p> 王謹修并不意外,榮宜是出了名的嚴于律己,又怎會主動要求出宮玩鬧?!八麄兿刃腥ゾ起^了,臣正好稍晚一步,讓他們可以自在一些?!?p> “太傅可帶夠了銀錢?”
“若是沒帶夠,臣也只能觍著臉請公主伸出援手了。”王謹修開玩笑道。
“我也沒辦法。”榮宜攤開手,“若是太傅沒辦法,只能以身相抵,去炊房砍柴了。”
兩人說笑著走遠了。往常話題總是有關學識探討的,此次倒是難得一次兩人是以平輩人身份,像是朋友一般相處。午后的陽光灑落在兩人身上,在身后拉出兩道長長的影子。
“來,三皇子,我們喝!”賀勵靠在榮宵旁邊,給他倒酒。一開始一群人只是東一句西一句的瞎聊,過了一會才發(fā)現兩人竟然能聊幾句山川地質,便跑到了一處喝酒。
“只可惜你我這兩個太傅最頭疼的學生先前沒有好好聊聊,不然,咱們一定能,”榮宵打了個酒嗝,“讓他更頭疼?!?p> 賀若祉,賀若納莎和榮宇在自己的位置上沉默地吃菜喝酒,葉澈則在不停地阻擋想來朝單皓勸酒的宵勵二人。單皓睜大了眼睛看管著單皎,不讓她碰酒,榮宜和王謹修一來就撞到了這個場景。
“姐姐!你看他,難得今日我們開心一場,我喝一口怎么了?”
“你還小,飲酒傷身。”榮宜難得沒有縱著她,而是站到了單皓的一邊。單皎鼓起了嘴,有些不開心。
“怎么,都要走了,開始和五公主鬧脾氣嗎?”慌亂中的葉澈注意到這邊,一句話就打消了單皎的怨念。
“榮宜姐姐,納莎,來,我們喝其他也是一樣的。不醉不歸!”單皎豪邁地灌下一杯茶,架勢擺得很開,一下就將葉澈擠開,去和飲酒兩人你一杯我一杯喝了起來。
榮宜坐到她的位置,偶爾和旁邊的云國兩人說幾句,穿插也與賀若祉聊一聊涼國風土人情,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與賀若納莎聊天,時間過得到十分快。
“公主,咱們要先一步離開?!蓖踔斝蘅粗鴷r辰來叫榮宜,其余人住在宮外無所謂,榮宜是要在宮門落鎖前回去的。
榮宜點了點頭,“我們悄悄走,不然霓兒看到定然會讓我隨她去住一晚上。”
“公主不想去嗎?”
“我想,可是這樣只會更不舍?!睒s宜轉頭看單皎未曾察覺,和其他幾人道了別,比了個手勢,就和王謹修悄悄離開了。
王謹修下樓付了錢,便領著榮宜出了門。榮宜正探出頭去打量四周,王謹修笑了一下,和車夫說了幾句,擺了擺手,讓人先走了。
榮宜回過頭,“誒?他們怎么走了?”
“臣觀望著時日,走一段在坐車也來得及,便讓車夫去市外等候。公主不必憂心,侍衛(wèi)都是還在的?!?p> “我不怕的?!钡谝淮蝸淼侥吧沫h(huán)境,除去新奇之外那淡淡的不安,在王謹修站到她身邊時都消除了。她相信他,有他在,不用怕。
“那請吧。只是提醒公主,請客之后,臣身上就真的分文不剩,公主要看上什么,臣可是無能為力。”
“那要是太傅看上了什么,也不要和學生說。學生可不敢買,防止太傅憂心學生是在賄賂夫子?!睒s宜也不甘示弱回答。
“瞧一瞧,看一看嘍,猜燈謎得大獎嘍。”
榮宜好奇看過去,“今日也并非十五,你這為何猜燈謎。”
“小老兒這燈謎是只給有緣人猜的,本就不拘于時間地點。我看這位姑娘眉目靈秀,想必天資聰穎,可否要挑戰(zhàn)一下?小老兒給第一位客人免費就是了?!?p> “那獎品……”
“這就要等過后揭曉了?!?p> “行!”榮宜頗為有信心,“王謹修,我們來比一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