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爾歷9月10日。
太陽照常升起。
格斯從睡夢中醒來,橘色的眼眸睜開,迷迷糊糊的看著天花板。
他坐起身,下意識地摸了一下額頭,平坦光滑,沒有任何異常。
“奇怪……”格斯嘟囔了一句,從床上爬起來。
洗漱過后,他換上一身衣服,把桌上的“四葉草”圣徽放進衣兜里,隨后來到一樓餐廳。
此時蘇西已經(jīng)坐在餐桌前,那雙粉紅色露指絨手套被放在桌邊,身前的餐桌上則放著她的早餐——
一杯熱牛奶,一塊小麥面包,一份香腸煎蛋,一塊培根,一份蔬菜沙拉。
在餐桌另一邊,放著一份同樣的早餐。
格斯坐到蘇西對面的位子上,開始享用自己的早餐。
“格雷西和維拉呢?”格斯咬了一口小麥面包,模糊問道。
“請假?!碧K西小口咽下嘴里的食物,簡略答道。
格斯點點頭,看向門口,突然發(fā)現(xiàn)華茲沃斯掛在門口衣帽架上的那件棕色風(fēng)衣不見了!
“華茲沃斯呢?他怎么也不在?”格斯奇怪問道。
蘇西此時已經(jīng)吃完了早飯,用紙巾擦了擦嘴角,回應(yīng)道:“華茲沃斯今天一大早就離開了?!?p> 格斯喝牛奶的嘴噎了一下,忍不住問道:“他不陪我們一起去教堂接受洗禮嗎?”
蘇西搖搖頭,答案很明顯。
“那還真是遺憾?!备袼孤燥@失望的聳聳肩,繼續(xù)享用起早餐。
這時候,家門被打開了。
維拉和格雷西披著大衣從門外走進來。
因為今天早晨要送格斯和蘇西前往蒂斯特斯女神教堂接受洗禮,所以他們提前出門去請假了。
格雷西托就住在附近的同事替自己向銀行主管請假,而維拉則是到自己的兒童服裝店門口貼了一張告示,告知顧客今天上午店門關(guān)閉,請他們有事下午再來。
而他們請假的原因,自然也是要說明清楚的。
格雷西和自己的同事說明請假原因后,很是瀟灑的在同事羨慕的目光中離開。
維拉在她的告示上,也用最大的字體說明了情況,把自己兒子和女兒成為神眷者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寫在了上面,心里暗暗期待下午客人到來后,對自己的恭維和贊美。
進屋后,格雷西看到才剛剛開始吃早餐的格斯,不由催促道:“馬車已經(jīng)叫好了,快把你的早餐解決。”
格斯把半個煎蛋塞進嘴里,左手?jǐn)[了個馬上的姿勢,讓他們稍等片刻。
五分鐘后。
迅速享用完精致的早餐,格斯摸著肚子踏上門口的馬車,坐到蘇西邊上。
四人登上馬車后,車夫就駕馭馬匹開始趕路了。
“我現(xiàn)在只覺得肚子像是個氣球?!备袼箍吭隈R車的椅背上,長呼出一口氣,隨后他才透過馬車的窗戶,注意到此時的天色,不由臉色古怪的問道:“現(xiàn)在是幾點?”
坐在他對面,頭發(fā)和胡須打理的一絲不茍的格雷西拿出懷表,看了一眼回答道:“六點三十分?!?p> “我的天哪……”格斯忍不住扶住額頭,“學(xué)校的上課時間是八點整,為什么我們要這么早就去教堂呢?”
維拉聽到格斯這么說,立刻板起臉說教道:“蒂斯特斯女神教堂每天六點整就會準(zhǔn)時開啟教堂大門,我們從家里坐馬車過去,大約需要三十分鐘,也就是說,我們會在七點整到達教堂,這已經(jīng)不早了?!?p> “好吧,你說的對,親愛的維拉女士。”格斯聳了聳肩,左手手肘搭在窗上,手掌撐住腦袋,“讓我再睡一會兒吧?!?p> 說完,格斯就已經(jīng)閉上眼睛。
格雷西和維拉本來還想堅持一下,但一想到自己早晨五點半就已經(jīng)起床,大腦就有一陣?yán)б庖u來,于是學(xué)著格斯,在馬車上閉眼睡覺。
清晨的街道上,秋風(fēng)卷起片片枯黃的落葉,將近七點的時日里,偶有一兩個行色匆匆的路人走過。
蒂斯特斯女神教堂附近,一輛馬車正不急不緩的奔馳而來。
突然,一個透明的小瓶子從馬車的右側(cè)窗口飛出,精準(zhǔn)的落入了街邊的垃圾桶中,發(fā)出一聲“哐當(dāng)”的聲音。
一個穿著黑色西裝走在上班路上的中年男子正好路過垃圾桶,被突如其來的小瓶子嚇了一跳。
他看了看身旁的垃圾桶,又看了看疾馳而去的馬車,微張著嘴,不知道要說些什么。
馬車上,蘇西隱晦的瞥了一眼對面閉目養(yǎng)神的格雷西和維拉,默默地抬起手,用衣袖擦了擦嘴角。
七點整,馬車準(zhǔn)時停在了教堂門口。
格斯四人下車,格雷西付清了乘坐馬車的錢款,隨后帶著自己的妻子兒女走向蒂斯特斯女神教堂。
費爾利區(qū)一共有三座女神教堂,其中,位居北部的就是眼前這座蒂斯特斯女神教堂。
整座教堂由上下兩部分組成,下方是左右對稱八根石柱支撐的教堂主體,上方是呈球形的圓頂,圓頂上方樹立著一枚巨大的金色四葉草圣徽。
格斯四人繞過了教堂前方廣場上的女神雕像,走向教堂大門。
周圍零零散散有一些前來禱告的女神信徒,看到艾迪一家四人,尤其是那兩個孩子,心中都有所猜測。
正常情況下,今天早晨是不會有孩子前來教堂做禱告的,因為他們還要去學(xué)校上學(xué)。
但是這些虔誠的信徒都知道,今天不是普通的日子。
9月10日。
這是一年一度的洗禮日。
整個拉斯特城,九大行政區(qū),二十二座女神教堂,一共會有一百到兩百位新生的神眷者接受女神的洗禮。
也就是說,一座女神教堂,平均會有五到九人成為神眷者。
而眼前這個家庭,光看他們面上的笑容就能猜到,一定是孩子得到了女神的寵幸,能夠成為今年的神眷者!
否則這個時間點,怎么會有父母帶著孩子前來教堂呢?
不過,兩個孩子,是不是運氣太好了點?
格斯四人并沒有發(fā)現(xiàn)路人異樣的眼神,步履莊重的走進蒂斯特斯女神教堂。
此時,已經(jīng)有一位穿著鑲有金邊的潔白長袍的神職人員等候在此。
他走到艾迪一家面前,在互相問候之后,請他們隨他前往教堂偏殿,洗禮儀式將在那里舉行。
通往教堂偏殿的路上,格斯他們從神職人員口中得知,今年費爾利區(qū)北面,會有五位孩子來到蒂斯特斯女神教堂接受洗禮,目前已經(jīng)到來兩位,加上格斯和蘇西兩人,就是四位。
教堂偏殿是一個較小的祈禱廳,分列兩旁的座椅一共有十一排,最前方是一尊小型的女神雕像,女神的雙手環(huán)抱在胸前,手中捧著一枚四葉草圣徽。
艾迪一家進來的時候,馬庫斯和喬迪已經(jīng)在偏殿中等待了五分鐘左右。
歐文·阿諾德見到溫妮·加西亞的時候,神情明顯有些喜悅,尤其是看到對方換上一身淡黃色長裙的時候,更是眼前一亮,帶著不情不愿的馬庫斯上前攀談起來。
喬迪站在溫妮身旁,看到馬庫斯隱晦而兇狠的目光,低垂腦袋,側(cè)身躲到了母親背后。
溫妮有些靦腆的和歐文聊天,雙手有些不知道放在哪里,只會下意識的攥緊裙擺,目光不敢直視歐文,盡量用舒緩的語氣和對方交談。
今天這條裙子,已經(jīng)是她簡陋衣柜里最能拿的出手的一條了!
平常她都不敢穿上,生怕因為疏忽導(dǎo)致裙子有所損傷,而她又不愿意花費金錢去修補,只能讓這件其實并不昂貴的裙子深藏在衣柜最深處。
直到得知自己兒子喬迪·加西亞會成為今年的神眷者之后,她才鼓起勇氣,從衣柜里挑出這件裙子,小心翼翼的穿上。
但她完全沒想到會碰上歐文?阿諾德先生!
這讓一直穿保姆裙在歐文先生面前示人的她感到有些羞恥。
終于,艾迪一家走進偏殿。
格斯作為馬庫斯、艾迪兩人的同班同學(xué),三方的父母顯然都是互相認識的。
學(xué)校開學(xué)以及家長會上,因為三個人的座位十分接近,所以他們父母之間都有過簡單的溝通。
這時候,格雷西作為男士,在打過招呼之后,自然是跟歐文攀談起來,于是維拉很隨意的拉起溫妮的手臂,與她友好的展開了交流。
終于不用面對歐文的溫妮松了口氣,和維拉說起話來,在看到維拉的兒子十分熱情的用手臂勾住喬迪的脖子時,不由露出一絲溫柔的笑容。
“喬迪!”格斯十分驚喜的一把勾住喬迪的脖子,給他來了一個擁抱,“哈哈!我們還真是有緣??!”
“恩?!眴痰祥_心的點點頭,先前遇上馬庫斯的憂愁瞬間消失無蹤。
而一旁的馬庫斯,在看到蘇西淡漠平靜的金色眸子后,低垂腦袋,側(cè)身躲到了父親身后,心里生出了和先前喬迪一樣的憂愁心情。
幾分鐘后,最后一位孩子也來到了偏殿。
格斯聽到大門外的腳步聲,不由朝那邊張望過去,立刻看見一位有著藏青色頭發(fā)的英俊男孩,跟著父母走進了偏殿大門。
他的頭發(fā)梳理成了背頭,露出寬闊的額頭,深邃的眼眶和高挺的鼻梁,讓他顯得精神和帥氣。
“艾薩克?。俊备袼共挥审@呼道。
走在父母身后的艾薩克·霍爾明顯也是神情一怔,眼神驚喜的看向格斯和蘇西,原本有些陰翳的情緒終于多了些光明。
霍爾夫婦走到眾人面前,很愉快的加入了大人們的交談之中,艾薩克則是走到格斯等人身邊,向他們打了聲招呼。
“你也被選為神眷者了?”格斯依舊有些不敢相信的問道。
艾薩克擠出一絲笑容,無奈的聳聳肩膀:“正如你所看到的,不是嗎?”
“黛芙妮知道這件事嗎?”格斯瞄了一眼旁邊的大人們,不由擔(dān)憂的悄悄問道。
“她平常九點三十分就睡覺了,我沒有時間去通知她?!卑_克沉默了幾秒,低頭緩緩說道,“而且我覺得我根本就說不出口?!?p> “你們真的在一起了?多久?是我上次看到你們在學(xué)校操場上散步那次嗎?”格斯有些焦急,忍不住撓頭,想要知道事情究竟有多嚴(yán)重。
“哪有你想的那么久……”艾薩克嘆了口氣,苦笑道,“我們昨天傍晚才剛剛確定關(guān)系,結(jié)果晚上就收到了女神的旨意。”
格斯微張開嘴,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這也太有戲劇性了!
才相戀了一天……不,連一天都沒有!
結(jié)果就要接受永遠不能擁有婚姻的神眷者的身份???
“艾薩克……”格斯有些艱難的張嘴,一時有些后悔昨天在花店門口的舉動。
“這不是你的錯,格斯?!卑_克作為格斯多年的好友,自然知道他的秉性,于是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道,“這件事情上,沒有人是錯的,你沒有錯,我沒有錯,黛芙妮沒有錯,女神也沒有錯。”
“只是當(dāng)許多對的事情重疊在一起的時候,最終的結(jié)果變成了一個錯誤,僅此而已。”
“誰都不需要感到內(nèi)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