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時候,在一個偏遠的小山村里,驀然出現(xiàn)了一位乞討老人,一人,一把二胡,一只黑貓和一個行囊。
村里面的人都不知道他何時出現(xiàn)的,好像是存在很久了,但仔細想想,又找不到一點關于這個老人的記憶。只見他須發(fā)皆白,灰白色的頭發(fā)挽起一個發(fā)髻,上面插著一根黑色的簪子,隨身的那把二胡被磨的發(fā)亮,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只黑色的貓。
那只貓似乎能夠聽得懂人話,只要老人二胡聲響起,貓就迅速的竄回來,在距離老人不遠不近的地方臥下來,閉目傾聽,一曲完畢,貓就起身,伸個懶腰,打個哈欠,用頭蹭著老人,直到老人說:
“去玩吧”
那只貓就高興的翹起尾巴,箭一樣的竄出去,捉蝴蝶或者是捉麻雀。
村子西頭有一顆老榆樹,樹下有一塊大石頭,兩個物件像是相依而生般的存在了好久,聽狗蛋說他爺爺說在他爺爺?shù)臓敔斈菚r,這棵樹和這個石頭就存在了。
在災荒年間,田間地頭顆粒無收。這一顆巨大的老榆樹,曾立下了汗馬功勞。那時候,餓急了的人吃光了這顆榆樹的葉子,連樹皮都沒有放過。本想著這棵樹就要死了,沒想到災荒過去以后,一場大雨下來,這棵樹居然奇跡般的長出了新的嫩芽來。
只見這個老人整天都在村西頭的老榆樹下,坐在那塊大石頭上,拉著不知名的曲子,時而悲愴,時而歡快,時而孤寂。
村子里的人出門去忙時,通常都喜歡在這老榆樹下停留片刻,聽他拉上一曲,雖然聽不明白,但是聽完以后,周身上下舒暢無比,甚至一些莊稼人腰酸腿痛,聽完以后,感覺病痛都消散了。
如果這個老人不是要飯的,估計村民都要跪地山呼:“老神仙”或者是“老神仙再來一曲治不生孩子的,我把我媳婦叫來一起聽”
這位要飯老人的出現(xiàn)也成了村里人討論的話題,時不時會提起,說起曲子的功效,大多人都是歸功于自己的身體好,但還是會去聽,村民們也接受了他的存在,畢竟莊稼人,不是災荒年間的話,都不缺那一口飯。
老人依舊每天都堅持不斷的拉著他的曲子,只有在吃飯時,他才會把二胡放進行囊里。從行囊里拿出一個土黃色的大碗,和一雙用得發(fā)黑的筷子,用筷子在衣服上橫豎一擦,算是洗了,然后踱步走到村民家中,別看這個老人一把年紀了,鼻子可是好使的很,只見他停在誰家,那一準就是誰家做了好吃的,那只貓也緊緊跟在身后,翹著尾巴,露出兩個鈴鐺很是扎眼,偶爾喵喵幾聲,在老人腳下蹭來蹭去。
等討得了飯食,一人一貓就回到那老榆樹下,有滋有味的吃著。
一日上午,晴空萬里的天,突然閃過一道從東到西的閃電,像是火鐮一般,比太陽還要亮不少,人還沒有反應過來,緊接著就是一聲炸雷,冷不防嚇得人一個哆嗦。
村子里的雞和狗聽得雷聲,上演了一幕雞飛狗跳,王大嬸家僅有的兩只老母雞聽到雷聲,咯咯叫著,嚇得從雞窩里竄了出來,在院子里跑了兩步,當下腿一伸,眼看是活不成了。甚至把大壯家的那只小白狗的嚇的竄稀。
雷聲過后,傾盆大雨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澆了下來,讓在外面忙農活的人瞬時都澆成了落湯雞,村民們一邊咒罵鬼天氣,一邊往家里跑。
狗蛋到家時已經全身濕透,媳婦一邊遞抹布,一邊啰嗦:“這么大的雨,要是受了寒…”
話還沒落音,“阿嚏!”狗蛋迎面打了媳婦一臉的鼻涕。
狗蛋媳婦一臉嫌棄,捂著臉跑出去了……
剛好撞到狗蛋的弟,鐵蛋。把鐵蛋撞的一個趔趄。
狗蛋他娘拄著拐杖顫巍巍的從屋里出來,問道:“見你爹鋼蛋了沒有?”。
“老太婆我在這~”西屋里傳來兩聲咳嗽,和一個蒼老的聲音。
村東頭便是聶家,聶家世代行醫(yī),懸壺濟世,一代代人積攢的財富全蓋成了房子,所以他家的房子是村里面最大的。
雖然家境富裕,卻沒有為富不仁,在村子里的口碑可是極好。
不過,這一聲炸雷著實驚著了聶家夫人,身懷六甲的她當時正在廳堂喝茶,一聲炸雷響徹耳邊,驚的她把茶杯都打碎了。準備回去休息的時候,起身太急,腹中疼痛難忍,這個時候正躺在床上哼哼。
好像是要提前生孩子了。
聶駿正哄著媳婦呢,見到一只渾身濕透的貓箭一樣竄進了屋子,沖著聶駿喵嗚喵嗚的叫,并咬著他的長袍向門外拉,聶駿便奇怪了,這只貓不是村頭那位乞討老先生的?
看著這只貓的表現(xiàn),莫非是老先生出了什么狀況?
心里一陣不安,他對妻子交代了一聲,拿上黃色的油紙傘,背上藤子藥箱,匆匆消失在雨中。
到了村子西頭,還是在那個老榆樹下,看到那位老人在那石頭上躺著,老榆樹雖然很大,可以遮擋小雨,但擋不住傾盆大雨。只見老人蜷在一起,瑟瑟發(fā)抖,全身都淋濕了。
嘆息一聲,顧不上其他,聶駿便把藥箱掛在脖子上,一只手背著老人,一只手打著傘,便往家里跑去。
到家之后,把老人放在床上,扶脈過后,心中已有大概。除去衣物燃上一盞油燈,從藥箱里取出銀針,在燈上過了三遍,略等片刻,便刺入老者的人中,隨后印堂、百會、十二井、涌泉、神闕,內關以及大椎、承漿、四神聰、風池和關元也布滿銀針。一個恍惚,老者便傳來呻吟。
聶駿見狀,便喚人去拿藥。
不久,煮藥房鍋里飄起藥香,又煮了一會,見三盞水熬成了一盞,伙計便起身去倒藥。剛好見到對面屋子里的聶夫人推開門出來。
“給誰煮的藥???”聶夫人問道。
“村頭那個要飯的?!被镉嫅艘宦?。
“他怎么了?”聶夫人疑惑道。
“掌柜的背回來的,淋了雨,加上年齡大,昏過去了?!被镉嬕贿吥猛?,一邊說道。
聶夫人邊問邊來煮藥房,興許是肚子疼了一陣過去了,只見她一手叉腰一手托著肚子來看。拖鞋拖著地,發(fā)出嚓嚓的聲音。
就在跨門檻的時候,手扶門框扶了個空。
身子一歪就向門內倒去。
“哎呀我滴媽~”
說是遲那時快,一聲驚呼,剛緩過來勁的聶夫人就崴在了地上。
一切都發(fā)生的太快,拿著藥碗碗的伙計轉過頭來就發(fā)現(xiàn)地上躺了個人。
這時候剛好鐵蛋進門給他哥狗蛋抓藥,鐵蛋也看到了崴在地上的聶夫人,一路小跑過去幫伙計把聶夫人扶了起來。
“要生了要生了,憋...憋不住了,快叫掌柜的?!?p> 聶夫人額頭上轉眼就出了一層細密的汗。
鐵蛋見狀,趕緊叫來聶駿。聶駿說,快去找李嬸。
李嬸是村里的接生婆。
為什么自己家就是醫(yī)館,還要叫接生婆呢,因為聶駿沒有學過。
聶駿的父親在世前曾對他說:“因為婦人之病麻煩不便,且男女有別,最主要的還容易有口舌之爭,所以說寧治十男子,不治一婦人。”可如今自己趕上了,卻是亂了陣腳。
這時,伙計去把藥盛好端上來,便用勺子去喂那位老人。
聶駿把媳婦兒又扶到床上,說:“不是說讓你躺著,你咋又起來了?!?p> 媳婦回他的依舊是哼哼,這次不同,只見面色蒼白,冷汗直冒。
李嬸聞訊匆忙趕來,慌忙移步房里。
聶駿想要上前幫忙,結果被李嬸以“男的看女的生孩子,要倒霉”之類的話轟了出來。
其實李嬸也是看慣了人性。聽說有一年去隔壁村接生,這個男的心疼媳婦兒,陪著媳婦兒生產,母子平安。結果這男的可就不平安了,往后三年里,愣是沒碰過媳婦。據他們村里的人說他僅剩下基礎的功能,也就是不能用了。
見房里遲遲沒有動靜,聶駿便慌了神,心中忐忑,坐立不安,在房間門口踱步。
黃昏時分,接生婆滿頭大汗的從廂房走出來,對聶駿說:“哎呀,這是動了胎氣啊,而且啊,胎位又不順,怕是要難產啊!”聶駿聽罷,徹底慌了神。
接生婆跟聶駿言語一聲便又匆匆進屋。因為難產,從日斜忙到子夜,這時候,藥房突兀傳來二胡聲,一聲緊一聲慢,讓人聽了,仿佛忘了一切,像是沉浸在一種境界里,讓所有人的靈魂隨著聲音隨波逐流。李嬸也站在床邊,呆呆的聽著,仿佛已經忘記了自己要干什么。
“哇…”的一聲,嬰兒的啼哭劃破了山村的寧靜,雞鳴時分正是入夜,天還黑著。山村的上空遠遠的看到有一個金色的光芒,由遠及近,沒入聶夫人的房間里。
嬰兒正在啼鬧,那道金光倏忽間沒入嬰兒的眉心,消失不見。
李嬸還沒反應過來,以為是接生時間太長,眼花了才會看到這個景象,就沒當回事。把孩子趕緊包了起來,防止受涼。
老人也從藥房走出來,看著聶駿夫人在的房間,拂著胡須。
這時,李嬸抱著孩子滿臉喜色的走出來:恭喜恭喜,是個帶把的,說完掀開被聶駿看了一眼,聶駿滿臉喜色的抱過嬰兒。嬰兒此時止住了啼哭,看著聶駿。
“哎喲,咋這么丑,你看皺巴巴的,嘖嘖?!甭欜E一臉嫌棄。
“小孩子沒長開,都這樣,你看你這個當?shù)?,哪有這么說自己孩子的?!苯由怕勓杂柍饴欜E。
“是是是?!甭欑c頭如搗蒜,眼睛卻怎么也移不開。
這時,乞討的那個老人從房間里也出來了,走上前來,說:來,給我看看。
聶駿驚詫的看著老人,正想過問,老者微微一笑,擺擺手打斷了聶駿的話,并不作聲。
接過孩子,細細觀詳許久,老者對聶駿說:咦!這個小孩子不得了哇,你看,像是有一道光從天靈蓋上沖出來啊,也許將來成就不可限量啊,吶,不介意老夫為此子取個名字吧。
聶駿仔細打量了這個乞討老人一番。平日里那個邋遢的老人此時像是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樣,雖然衣服還是那件衣服,但是就是和平日里的氣質有著云泥之差。
慌忙答道:“那就麻煩老人家了。”
“單字一個琰,如何?”老人端詳了一會,緩緩說道。
“聶琰?”聶駿脫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