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結(jié)婚證后，齊英翻來覆去地看了許多遍，她想起柜臺上工作人員看著她紅腫的眼睛問：是自愿的嗎？她緊張地說不出話來，一個勁點頭。那人看了看袁方木，笑了笑，大概是覺得嫁給這樣的人，沒有人會不愿意吧！
拍照時，她站得筆挺，臉繃得緊緊的。攝影師說靠近點，她挪了一下。那人道：“難道你們不熟嗎？不是都要領(lǐng)證了嗎？”
齊英害羞地笑了，不敢抬頭看他，卻向左又邁了一大步，將他撞了一個踉蹌。頭頂似乎傳來低低的笑聲，然后一只手繞到背后扶住她的肩。她偷偷抬頭覷他，他也剛好低頭含笑望著她。
“結(jié)婚照很好笑嗎？”紅綠燈處，他眼睛瞟向這邊。
“不是啊！”她調(diào)整一下坐姿，手依然摩挲著照片處，照片里的他正對著鏡頭，臉微微低著偏向她帶著羞澀的微笑。
“你很少拍照吧！”
“如果非必要，幾乎不照。”
齊英點點頭，意料之中的答案。
“晚上去我家吧！”
“??？”
“我媽煮了幾個菜，打算正式歡迎新成員。”
“新成員?！笔橇?，以后她就是他最親密的人，就像上午說過的誓言相濡以沫，鐘愛一生，“好，我需要準備什么嗎？”
他的目光閃過促狹的光澤：“不用，自家人，沒必要破費。”
“哦！”她咬著唇角偷笑，自家人這個詞深得她心。
他的家，她是知道的，離學校不遠。
他是個走讀生，每天都跟著死黨在這條路上打鬧。
在她早起晚歸拼命啃書本時，他總是姍姍來遲，然后迅速地完成作業(yè)，再把作業(yè)交到班上的男學渣手中傳閱，他攬了整個年段女生的芳心卻不遭妒恨，大概歸功于此。
“下車吧！”他轉(zhuǎn)頭看她，看她慌張的神色，嘴角突然帶了笑。
“哦?！彼忧拥叵铝塑?，面對眼前碧瓦的紅磚房有些發(fā)呆。從前她都是從大路上遠遠望著，望著紅磚在陽光下泛光，晃了她的眼，看著三樓露臺處，想象著他突然出現(xiàn)的樣子。
如今這么近的去看它，她反而覺得陌生，原來他家還有個庭院。庭院那么大，角落處種著鳳凰木，圍墻下種著牡丹花，碩大的花朵漫出來倚靠在欄桿處。
“進去吧！”他發(fā)現(xiàn)她一整天都在神游。
“好?！彼Φ煤軤N爛，越是燦爛，她就越是心虛。
走進去，大廳給人寬敞明亮的感覺，里面的裝飾有些年代了，但裝潢設(shè)計放到現(xiàn)在還是很新潮。
“來了，來了?！痹瑡寢屨酥藦膹N房出來，看到他們笑盈盈地喊著。
這一喊就驚動了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的一干人。看著一個個站起來打招呼的人，她的笑漸漸有些繃不住，她知道他有姐姐、弟弟，但不知道今天會來的這么齊。
他自然地拉過她的手走向前?！斑@是大姐燕芳、大姐夫齊舒?！彼€偷偷地補充道：“特地從外地回來的?！?p> 齊英乖乖地叫人，接著是二姐姐、二姐夫，幺弟，名字她記不住。二姐姐是上次酒家見過面了。
晚飯，齊英不失禮貌地笑著，笑到最后，臉有點僵了，他們問了好多話，她也回了很多話，但說了什么，她又記不起了。旁邊的婆婆給她夾了很多菜，她笑著說不用了，卻也乖乖地全部吃光了。
看著人陸陸續(xù)續(xù)地告別，她的神智才慢慢回歸，她原本打算幫忙收拾碗筷，卻被婆婆摁回了沙發(fā)。袁方木接了電話交代幾句就出門了。
她坐著一動不動地看電視，她現(xiàn)在的公公也看，但在換了幾個坐姿之后就忍不住說：“我出去逛逛，你接著看，水果自己拿起來吃?！?p> 整個大廳就這樣空了下來，齊英止不住呼了一口氣。彎下腰，擰一下手指，身體僵太久了都能聽到骨頭咔咔的聲音。
背后突然哧的一聲笑：“坐太久了是吧！”
齊英嚇了一跳，立即起身道：“阿姨。”又猛然覺得不對，“婆婆”出口了又覺得怪別扭的。
袁媽媽笑得更大聲了：“你跟著阿木叫媽吧！”
“嗯，媽?！彼^低得更低了。
“哈哈，你真的跟方木說的一樣，那么乖那么害羞，來陪媽坐會?！?p> 齊英聽話地坐回去。
“其實??！方木以前跟你一個樣，動不動就臉紅，也很乖，從來不用大人操心。”
齊英想起他以前的樣子，忍不住眼中盛滿笑意，他容易害羞，班上不論男生女生都喜歡鬧他，看他臉紅無奈的樣子。
“是啊!班上的人都喜歡他，特別是班主任?！焙喼钡搅朔趴v的程度。
“你也知道啊！方木跟你說的。”
“不是?。∥覀兪浅踔型瑢W都是一個班的?！?p> “真的??！你們是同學啊！”袁媽媽一臉驚訝，“他都沒說過”
“他大概，大概覺得這沒有什么可說的！”都過了十幾年了，如果不是這場意外的相親，他大概都不記得她了吧！
“那真是緣分了?！痹瑡寢尡牬罅搜?，十分意外，“你們當時可能沒想過會成夫妻吧！”
齊英點頭，真的沒想過，當時他是那樣的一個人，她無數(shù)次告訴自己，自己不會喜歡上他。她卻沒深思過為什么要一直跟自己強調(diào)不會喜歡他。
“他初中時還是一個很活潑的孩子，經(jīng)常跟泉靈、阿澤他們一起玩。他們你也認識吧！”
齊英偏頭想了一會，當時跟他最要好的是陳泉靈和曾雨澤：“認識，他們幾個感情很好?！?p> “現(xiàn)在也很好，還有個叫吳謂的?！彼坪跸肫鹗裁锤吲d得撫掌大笑，“有一次，他們一起鬧阿木，說他喜歡人家就直接說??！別讓人給追跑了，那時，阿木又氣又羞，不過看他那神情肯定真的很喜歡那女孩，那人不會是你吧!”
“不是?！饼R英連連擺手。
“那也說不定??！那時，我私下問了，阿澤他們說那女孩短頭發(fā)的長得可漂亮了，很多男孩子喜歡她，就坐在阿木旁邊，可惜我還沒問名字，他們就被阿木趕跑了。”袁媽媽說得很興奮，大概所有的媽媽說起孩子的事都這樣。
可齊英聽得有些不是滋味，因為他的喜歡不是她。雖然她和林曉都是短頭發(fā)，雖然她們都坐在他旁邊，可是有很多男孩子喜歡的就一定不是她，整整三年了，班上男生都沒人主動跟她說話，更別說有很多人喜歡她。
“真的不是我。”齊英都能感覺到自己的笑有些勉強。
袁媽媽感覺到她的心情變化，趕緊轉(zhuǎn)了話題：“其實方木現(xiàn)在的性格跟那時候比簡直天差地別，現(xiàn)在冷得跟塊冰似的，沒說幾句就懶得再開口。也很少像以前一樣笑得那么歡了，不會動不動就害羞了，沉穩(wěn)的跟個老頭一樣?！?p> “人都會長大的?！?p> “唉，多半是被中考打擊到了，一直穩(wěn)穩(wěn)的，中考莫名其妙考得那么差，整個人被打擊得不行啊，那個暑假哪都沒去就把自己關(guān)家里面，有一次好不容易出去了，結(jié)果還醉醺醺回來，那是他第一次喝酒?！?p> 齊英也知道那次對他的打擊不小，他那么自信那么張揚，肯定沒想過那樣的結(jié)果。填志愿時，她還記得，他轉(zhuǎn)頭問她填哪里，她有點不想理他，因為她的選擇范圍只有那幾所三線學校，其他都不敢想。
她沒有回答反而問他：“你填哪里？”
他脫口而出“元華。”
意料之中，那是本市最好的中學，以他的實力毫無難度?！暗诙驹负偷谌驹改?？”
“沒填，因為不需要。”他毫不掩飾自己的得意。
齊英至今記得他的神態(tài)是多么張揚，可他偏偏落榜了，最終被一所跟自己母校實力相近的三線學校要了去。
“你要不要去阿木房間看看?！痹瑡寢屌滤X得煩，就指著二樓東角處說道，“他的房間在那，你在那等他，他大概要回來了?！?p> “不好吧！”私自進他房間，他會生氣嗎？
“沒事，沒事，你們都是夫妻了，他要是有不滿就說是我讓你進去休息的?！?p> 齊英有些猶豫，但是她的神經(jīng)已經(jīng)崩了一晚上了，快撐不住了，“那我上去了?！?p> “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