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內一陣沉默,氣氛是壓抑的。
“為什么?”井一不禁疑惑。
“幼稚的思維罷了。我原來有想過,鐘樓表盤面是有出入口進行維修的,憑借一己之力將一個昏迷的人綁縛在指針上,在沒有安全措施的前提下,還是比較困難的??晌矣窒肫?,我有麻煩警部幫忙調查鐘樓工作人員,或許會有幫兇?!弊衾锼紤]再三首先對自己之前的判斷進行否定。
坂井警官從懷里抽出另一張文件:“哦對,這是人員名單,我和手下幾名警員對他們的背景都做出了調查,也是有發(fā)現(xiàn)的?!?p> 佐里伏案觀察坂井警官所指出來的名字:松永檢引。
同姓?
“不是巧合,他就是雪希的舅舅,矢澤愛口中十分寵愛雪希的舅舅,他的工作便是檢修鐘樓?!?p> 佐里失神地坐回椅子上,雙臂支撐在大腿之上,雙手交叉抱拳,似乎是祈禱的姿勢:“最近事情太多,想完案件想學習,想完學習還有其他煩惱,總想把每一件事做好,可我哪有這樣的本事。”
井一起身拍拍佐里的肩膀,猶如兄弟之間的情誼:“你已經很厲害了,至少是比我厲害不知多少倍。沒關系,一個個來,雖然案子情況緊急,我們警方會一直不懈怠的。其實,是我們警方太依賴你了?!?p> 暗自傷神的佐里壓根沒把井一的話聽進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壓力過大的他抬眼看著掛鐘,碰巧一分鐘過去,分針下墜一格,發(fā)出的機械聲揪住佐里的心臟。
“今天的大賽下午三點半舉行,時間所剩無幾。即使現(xiàn)在沒有確定證據(jù)證明兇手會再度動手,但細想,時間跨度一年之久,兇手偏偏挑在大賽前夕,我不認為她會停手。也就是說,參賽選手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兇手的最后一個犯案對象。務必保護好,讓她沒有機會下手。”
“明白,我會派警察把手會場所有出入口,選手們的休息室練習室我也會看守住?!?p> 坂井泉之在一旁問道:“需要我請松永檢引和矢澤愛來問話嗎?”
“不需要,他們二人就算與兇殺案有關系也頂多是個幫兇,還記得竹井久嗎?我們的推斷是兇手擅長鋼琴且技藝在死者之上,并且兩人還是熟悉對方的。松永檢引與矢澤愛都與鋼琴藝術無關。逮住兇手的機會就在下午的大賽上,在保證選手安全情況下,趁兇手動手,便是抓捕最好時機?!?p> 全國高中藝術生大賽劇場,下午三點十五。
會場座無虛席,臨近大賽開場,觀眾的熱情洋溢,似如潮水,其中,有些是選手的父母,老師,朋友,又或者是鋼琴音樂愛好者。趁著演出未開始,議論紛紛,他們小聲低語著,討論今年的名次排名。
佐里無心故關注演出,眉頭緊鎖地觀察四周環(huán)境是否有不妥之處。左手食指按耐不住地貼在嘴唇上,無時不刻理清思緒。真霧坐在佐里的左側瞧見這副沉溺的模樣,只得安靜地坐著,不敢打擾。
凌子越發(fā)覺得困,情不自禁打個哈欠,緩緩靠在純優(yōu)的左肩上,小孩似的:“唔~純優(yōu),好困啊?!?p> “復習那么晚當然困,這次期末考法律各科你又是第一咯。演出還沒開始呢,靠著睡會兒?!奔儍?yōu)不自覺地伸出手來,手指輕輕撫摸凌子的額前碎發(fā),仿佛可以幫她驅散所有的壓力。
時間流逝,頃刻間,劇場吊燈熄滅,陷入一片黑暗,也熄滅觀眾們的小聲議論,這是對即將的演出,對選手給予最大的尊重。黑色是給兇手最好的刀子,偌大的劇場他的確看顧不過來,雙手合十頂著鼻尖祈禱,不要出事才好。
分秒之際,舞臺燈光匯聚,照耀在公認的天才選手一人身上,桐島杏子身著一襲白紗裙,扎著腰間白絲帶,漫步走到黑色鋼琴,微微鞠躬,優(yōu)雅行禮,款款落座于琴凳之上。
指關節(jié)柔軟,修長骨骼分明,卻穩(wěn)健而有力。音節(jié)時而短促,時而綿長,美妙靈動的琴聲從指尖流瀉而出,一瀉千里,縈繞在觀眾耳畔,似絲絲細流淌過心間,柔美恬靜,舒軟安逸。杏子撫著層層泛著漣漪的樂音,猶如一汪清水,清清冷冷,身臨其境。
暖意的微笑不曾消失,沉浸在鋼琴的世界里,直到樂曲結束的那一刻,她悠悠起身,走到舞臺左前方,落落大方地鞠躬謝禮。
掌聲雷鳴,響徹云霄,余音不止。對音樂頗有造詣的真霧也是發(fā)自內心地為其鼓掌,她真的想不出身邊到底還有誰的鋼琴藝術能超越她,恐怕就連老師也自愧不如吧,天賦這種東西,很難說得清。
三名選手上場過后輪到美島寬子,潔白的拖地紗裙,如層層翻涌的云朵,一片片薄薄地流向大地,她知性地小提裙擺,露出白皙小巧的雙腳搭配著紅皮鞋。頂著前面桐島杏子的壓力,寬子短暫地閉上雙眼,深呼吸,再次睜眼便像是下定決心要好好演奏這首曲,不負谷本老師對自己的教導。
這是寬子第一次參賽,有些緊張也是在所難免。撫琴,十指同時摁下琴鍵,一曲開始。一分鐘過去,寬子似乎坐立不安,挺直的腰背也不受控制地下彎,純優(yōu)從側面發(fā)覺美島寬子的不正常,欲張的嘴不像是要唱歌伴奏或是打節(jié)拍。
只是樂曲未曾停下,純優(yōu)也只能繼續(xù)把疑慮埋藏在心底,若是寬子不過因為緊張或者生理期引發(fā)的腹痛導致自己如坐針氈,而她去貿然打擾別人的堅持演奏,怕是成了罪人。
一音落下,惹得真霧不適地蹙眉:“奇怪,怎么好像彈錯了?!?p> “這你都能聽得出來?”佐里大為震撼。
真霧的臉上褪去天真,一本正經道:“我是學聲樂的,而且有絕對音感?!?p> 說話之際,又蹦出一個不恰當?shù)囊簦蠖鄶?shù)人是聽不出來的,也許只有少個別極其專業(yè)的音樂人才能辨別出。
“就算是緊張也不至于一連彈錯兩個音吧?”
佐里意識到事態(tài)的不對勁,可偏偏美島寬子仍舊在演奏,趕忙問道:“絕對音感的話,那你能聽出是哪兩個音彈錯了嗎?”
“可以的。第一個錯音和第二個錯音是相同的,把Do彈成Re,伊藤偵探,一次失誤是失誤,兩次失誤還會叫失誤嗎?”真霧確信自己的耳朵不會聽錯,她相信自己的天賦,相信自己的絕對音感,至此,她難得嚴肅地反問佐里。
“先聽下去,或許這個美島寬子知道些什么也說不準,可是,若真的有,她為什么不直接說出來反而是用這種隱晦的方式?若不是有你,我又怎會發(fā)現(xiàn)?”
無意間,她小聲脫口而出,自言自語:“沒有機會說出口?”
此刻,真霧全身心投入,右手跟隨者寬子的彈奏在大腿上打著拍子,這首樂曲于她而言還是很熟悉的,謹慎的真霧已經不只是關注是否彈錯音,就連節(jié)拍也不容放過。
右手掌照常拍下,可偏偏是這時,沒有琴音的流出。真霧懷疑自我地瞧著自己的手掌心:“莫非是我把樂曲的節(jié)拍記錯了?”
僅僅是零點幾秒的空缺,就引得真霧的內耗,旁人的確難以發(fā)覺,可她是學聲樂的呀,她的優(yōu)秀程度不準許自己犯這樣的錯誤,落到他人身上也是如此。
陷入內耗也不會干擾真霧的絕對音感,很快,第三個錯音傳入真霧的耳畔,她立即拍拍佐里的大腿,堅定地道:“Fa彈成了Sol?!?p> 樂曲即將告終,觀眾也是預備鼓掌,純優(yōu)臉上的表情愈加沉重,與其他人欣賞的目光完全異樣,顯得格格不入,她能感知到寬子在強忍痛苦。
“轟!”
雜亂的鋼琴聲震響整片劇場,真霧,佐里,純優(yōu)三人同時條件反射站起,面露驚恐,井一久站后臺觀望臺上卻無法預料。幾乎是一瞬間,美島寬子便毫無意識地倒在琴鍵上,頭與琴鍵的碰撞發(fā)出一聲久久的轟鳴,多少觀眾評委捂住耳朵。
琴聲戛然而止,井一反應迅速地奔上舞臺拍著寬子的肩膀呼喊她的名字:“美島寬子!能聽得見嗎!美島寬子!”
見美島寬子沒有一絲反應,立即大手一揮喝聲道:“突發(fā)狀況,比賽即刻叫停!請各位不要慌張!按照警方人員的安排有序離場!”
評委們哪里見過這樣的場景,面露怯色嚇得愣在座位上不敢上前。片刻,四人連忙從過道跑去,佐里更是一步躍上高六十厘米的舞臺,探鼻息,感脈搏,他不可思議地顫抖著放下手,落寞,很落寞。
他明明努力了,明明盡力了,為什么到最后他一個都保護不了?
凌子很快注意到佐里的異常,那個常常綻放光芒的男孩如今眼眸中竟沒了色彩,是灰暗的。她的小手溫暖地牽著他的大手,一刻觸動,眼神交匯,他瞥見凌子儼如天鵝般的眼睛,偶一流盼。
“佐里已經努力了不是嗎?何必將兇手的錯攬在自己身上,嚴查兇手破案才能為她們討回公道不是嗎?我相信你?!?p> 佐里釋然一笑,說:“好,我會的?!?
道爾·肖
來了,她來了!后續(xù)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