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說,韓玗跟劉榮的策略,都算是不錯的策略。不同的策略,分別適用在不同的階段。
在太平盛世,當然是發(fā)展民力。在危機時刻,最好還是專權(quán)。
如果非要分個優(yōu)劣,只能說韓玗的策略,目光更加深遠。
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景帝喜歡。
文景之治的核心,是休養(yǎng)生息,發(fā)展民力。在文帝和景帝時期,國家的賦稅一降再降,民眾服徭役的時間一再縮短。
就在去年,景帝剛剛下詔,讓男子服役的年齡,從二十歲提高到了二十三歲。
中心思想,便是愛惜民力。
韓玗在猶豫,景帝也在猶豫。
這時,竇太后開口了:“要我說,就給他個縣令當當吧。這孩子不錯,當?shù)闷疬@個縣令,別讓天下人嚼舌根,說咱們老劉家的人說話不算數(shù)?!?p> 大老板發(fā)話,事情就算是板上釘釘。
劉武有些失望,景帝心中暗喜。
“待明日上朝,我與丞相商量一下,看讓你去何處當縣令合適?!?p> “陛下,在下心中已有所想?!表n玗打算一桿子捅到底,把話說透。
景帝被韓玗的勇氣給逗樂了,說道:“你說說,想當那里的縣令?”
韓玗無比真誠地說道:“小子是想,韓家的莊子在池陽縣,便想當當這個池陽縣令。心中的規(guī)劃,也方便實施。”
韓玗跟景帝你來我往地討價還價,田蚡在底下急的面紅耳赤。
只見田蚡朝著陳須使勁擠眼睛,陳須瞪大了眼睛一腦袋問好。
田蚡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伸出右手,長大了巴掌,朝著陳須比登了一個“五”。
陳須喜上眉梢,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然后將右手拇指、食指、中指并到一起,比登了一個“七”。
田蚡瞪著眼睛發(fā)怒,伸出右手的拇指和小指,比登了一個“六”。
陳須假裝不理,將手背在身后,作勢就要扭頭。
田蚡大急,趕緊將自己右手拇指、食指、中指并到一起,比登了一個“七”出來。
陳須豎了一下大拇指,去找他爹,堂邑侯陳午,在耳邊嘀咕了幾句。
田蚡悄悄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放松了下來。而陳須,心中暗爽:原來搞價這么爽!
卻說大殿中央,依然站著景帝,梁王和韓玗。
“池陽縣令?”景帝眉頭一皺,說道:“官員調(diào)動豈能兒戲?待我明日問過了丞相在議吧。長短給你一個長安三輔的縣令?!?p> 韓玗正要謝恩,堂邑侯陳午出來,稟道:“陛下,這池陽縣令近幾年考核皆優(yōu),可以拔擢使用,剛好空出了職位?!?p> 景帝回頭,問道:“哦?是這樣嗎?”
館陶公主趕緊接話道:“即提拔了有才干的官員,又任命了有能力的人才,兩全其美之事,陛下該成全才是啊?!?p> 館陶公主劉嫖和堂邑侯陳午之間,雖然沒有一點點愛情。
然而,就工作默契來說,兩人之間絕對是完美融合。按以往的套路,都是陳午和陳須收錢,把名單給劉嫖,劉嫖再去跟景帝談。
拿錢辦事,童叟無欺。
只是這次,有一點點誤會。館陶公主還以為,剛好池陽縣令也給送過錢呢。
景帝來回看了幾眼,也以為是自己的皇妹拿了錢替人辦事,不好拂了面子,便答應了下來。再說,縣令這種黃豆大點的官,景帝也沒太放在心上。
即辦了皇妹的事,也答應了韓玗的賞賜,又滿足了韓玗的心愿,在景帝心中,這也是件三全其美的事。
韓玗拜謝告退,景帝和梁王攜手重回座位。
“恭喜皇兄,喜得良才,我大漢江山必將永固??!”劉武奉承道。
竇太后道:“梁王說的不錯,當共飲!”
東南西北,四座舉杯,同飲杯中酒。
竇太后心里高興,拉住館陶公主的手,說道:“看到你們兄友弟恭,母慈子孝,我是真高興啊!有你們在,我也有臉去見先帝了!”
“母親……”館陶公主想要阻止,不讓竇太后說這種“不吉利”話。
竇太后繼續(xù)說道:“我就希望,我劉家的子孫,可以一直像今天這樣,代代相傳,永世昌盛。這天下,我也就可以放心地交給你們了!”
景帝和劉武手拉著手,嘴角抽動,眼眶濕潤。
各家外戚也為之感動,深感家庭和睦的重要性,互相發(fā)表著感慨。
一時間,大殿內(nèi)人聲鼎沸,還夾雜著陣陣哭泣之聲,熱鬧非凡。
皇家子弟生存也不易,他們兄弟兩個互相配合,相互扶持,才走到了今天。其中不知經(jīng)歷了多少同生共死,當?shù)闷稹扒橥肿恪彼淖?。比起如今的劉榮、劉德搭檔,不知高出了多少檔次。
只見景帝激動地站起來,走到竇太后面前,豪情萬丈地一轉(zhuǎn)身,說道:
“朕千秋萬歲之后,將傳位于梁王!”
……
……
……
沉默
瞬間的寂靜,讓人心慌!
所有人,包括竇太后和梁王,都在逐字逐句地分析景帝的話。
朕,表示景帝。千秋萬歲,表示死了。之后,嗯……這個不用解釋。
將,表示意愿。傳,表示傳遞。位,表示位子,此處指皇位。梁王,表示劉武。
合起來,就是:朕死了以后,梁王劉武當皇帝。
“嘶……”
盡管大家第一時間就聽懂了這句話,但是逐字逐句翻譯了以后,還是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竇太后第一個從震驚中清醒過來:“皇帝今日就下詔吧!立梁王為皇儲?!?p> 劉武也漸漸清醒過來:皇儲,那我不就是皇太弟了?
此時的劉武,張了張嘴巴,卻說不出話。
按說這種時候,需要推辭幾次才行??蛇@又是來自母親和兄長的“任命”,自己推辭也不大合適。
醒悟過來的外戚們,紛紛交頭接耳,慌了神。
如果真的是梁王入主未央宮,他們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唯有韓玗不慌不忙,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美美地吃著香瓜:坐等偶像出場。
果不其然,竇嬰端著自己的酒壺,一步上前,說道:“皇位怎么能兄弟相傳呢?陛下說錯話了,該罰酒!”
景帝一愣,隨即尷尬地笑道:“啊……對……對……朕說錯話了,該罰!該罰!”
說著,把自己的酒杯遞給了竇嬰,順便投以一個感激的眼神。
竇嬰倒?jié)M酒,景帝一飲而盡,仿佛之前的事根本沒發(fā)生過。
剛才說過的話,就這么算拉倒了!
空留梁王呆在原地。
我是誰?
我在哪?
我今天經(jīng)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