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嘶——”
胸口有些喘不過氣,感覺被什么壓著,陳溪禾顫抖著醒過來,昏頭昏腦的掙了一下,后背上撕裂般的疼痛讓她卸了力。
她伏在床板上喘著氣,慢慢地抬頭看了看周圍。
堆漆螺鈿描金床,兩邊垂著青色的繡帳。地下鋪的是團花絨地衣①,上面立著一座倭金彩畫大屏風(fēng)。床前只有一個小幾,小方杌兩個,精潔素雅。
這是哪兒?
“嘎吱”門被人打開了,進來了一個人,是常清遠。
常清遠手里端著碗上前,說:“醒了?你傷的有些嚴重,本以為會睡上兩日,沒想到你今日就醒了。大夫開了藥,待會兒趁熱喝了?!?p> 陳溪禾勉強朝他笑笑,說:“多謝?!甭矂由眢w,去接他遞過來的藥。
陳溪禾吊著眉看了一眼那大碗黃褐色的液體,立馬就慫了,這么多啊!她有些不自然地說:“涼了、涼了再喝?!?p> 耳邊傳來一聲輕笑。
“方才那大夫喂你吃藥時你便吐出好些,原來是怕藥苦。”常清遠笑著說,“也不用謝我,我趕到時你已經(jīng)暈了,旁邊守著只犬?;蛟S是它救了你也說不定?!?p> 提到狗,陳溪禾想起她暈倒前看見一大張狗嘴,當(dāng)時還哀嘆要葬身狗腹。那照此說來,是那只狗救了她一命。這么細細一想,那狗還有點眼熟,到底是哪里見過呢?
常清遠也沒有打擾陳溪禾的沉思,只是靜靜地坐在一旁。
“大人,有客人!”小伙者在門外喊到。
常清遠站起來,理了理那不存在的皺褶,轉(zhuǎn)身往外走。
“記得喝藥?!?p> 待常清遠走了出去,陳溪禾才漸漸放松了自己。慘白的面容上漸漸浮現(xiàn)出森然冷意,而后忽然一笑:“想殺我,沒那么容易。”
陳溪禾艱難地伸出手端起那碗藥,看著碗里的藥,慢慢的端到嘴邊,咬了咬牙,一口灌了下去,隨即下來的是大滴大滴的眼淚,一時不知是苦的還是疼的。
沈熠坐在太師椅上,手里摩挲著刀柄,衣襟已被濡濕,靴子上也有一層薄灰。
“沈百戶,許久未見,近日可好?”
沈熠站起來,行了個揖禮:“大人?!?p> 常清遠坐上了主位,隨手一指,示意沈熠坐下,說:“今日來前來,所為何事?”
沈熠:“下官前來是為私事?!币膊还艹G暹h疑惑的眼神繼續(xù)說著,“聽說您救了一個婢女,可否讓我見見?”
常清遠笑了,笑得有些嘲弄:“事發(fā)至此不過兩個時辰,沈百戶,你們錦衣衛(wèi)果真名不虛傳啊?!?p> 沈熠起身答道:“常掌印過獎,這本是下官分內(nèi)之事。今日前來,只因為那名婢女牽涉了一樁案子,想親自見上一見?!?p> “是嗎?那般弱女子竟是嫌犯呀!”常清遠像是有些疑惑,但眼中卻帶著嘲諷,“是什么案子,需得跳過三法司,錦衣衛(wèi)親自探查,沈百戶,可否告知?。俊?p> 沈熠:“……”
“甚好,甚好!沈百戶一心為公,我豈能干擾啊。咱們這就去看看,你要見的那名“嫌犯”。哈哈哈!”常清遠看著沈熠吃癟,心下高興,親自領(lǐng)了沈熠前去。
沈熠跟在后面,越走越覺得不對勁。這里該是臥房的位置,常清遠為何帶他來這兒?難道……
“到了,那丫頭就在這兒?!?p> 陳溪禾在屋內(nèi)迷迷糊糊地聽到男人的聲音,剛一睜眼就看到兩個美男先后進來。一個清冷,一個肅殺。嗯!養(yǎng)眼!
沈熠一進門就往里頭沖,繞過屏風(fēng),一眼便瞧見床上的陳溪禾。他愣在原地。那單薄的背上是一道巨大的傷口,只是撒了些藥粉,血滲得整個背都是,看著有些嚇人。
沈熠猛地握住了拳頭,眼睛紅了,胸口一陣緊縮后就是戾氣驟升。
那些人,該死!
“沈熠?”看清楚來人是沈熠,陳溪禾有些疑惑,這人怎么在這?
沈熠突然清醒了些,移了視線,恰巧對上陳溪禾那雙水盈盈的眼睛。
沈熠卻突然有些臊得慌,忙上前一步,說:“溪、陳姑娘,你……還好嗎?”
沒等陳溪禾回答,就聽到一旁常清遠那涼颼颼的聲音:“你二人認識?”
陳溪禾愣了愣,有些不明白常清遠為什么問這個。
沈熠一本正經(jīng)地回答:“之前因案子見過?!?p> 陳溪禾低著頭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嗯,之前見過?!?p> 常清遠看了看沈熠,見他那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扯了扯嘴角,冷笑一聲,轉(zhuǎn)身沖著陳溪禾走了過去。
“小禾,日后可不能再怕苦了,良藥苦口利于病。”常清遠說著,突然伸出手撫摸著陳溪禾的肩膀,斜眼看著旁邊的沈熠。
陳溪禾皺著眉。這人怎么了?怎么突然親近?
沈熠在一旁氣得要命,眼神逐漸兇狠。
輕?。?p> 常清遠得到了自己滿意的答案,輕笑一聲:“我現(xiàn)下還有些別的事,二位要聊案子可在這,小禾身體虛,時辰不能太長?!?p> 沈熠緩緩靠近,看著的她的背說:“怎么樣?還痛嗎?”
陳溪禾有氣無力地說:“這不明擺著呢嘛,疼死我了!”
陳溪禾的只著一件單衣,身上的腰帶因為她的掙扎有些松動,此刻有些松垮,整個后脖頸坦露在外?;蛟S是因為疼痛,她后頸生出幾顆汗珠,伴著上面殘留的一絲紅色血跡,莫名有了幾分艷色。
她后頸忽然一涼,倏地回頭,動作大了些,一時扯動了傷口,疼得陳溪禾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沈熠在一旁慌了手腳:“你……對不起,是扯到傷口了嗎?”他有些無措,抬著胳膊就往陳溪禾面前伸,“你咬我,咬我你就不疼了?!?p> 陳溪禾無語:“小孩兒才咬人,我咬你作甚。而且你剛剛碰我后頸做什么?”
沈熠眉頭一皺,正色說道:“我見你后頸處有一血跡,想替你擦了,沒想嚇你。”
陳溪禾有些懷疑,說:“是嗎?”
“嗯?!鄙蜢谕低的﹃约旱氖持?,那顆混著血絲的汗珠,點濕了他的指尖,緩緩扎根。
陳溪禾卻在這時看見了沈熠那紅透的耳垂,不知為何,尷尬曖昧的氣氛蔓延開來。
雀頭香
①:絨地衣就是毛絨地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