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咚咚咚——”門被人從外頭敲得很響。
“老大!”孫雄在外頭喊道,“起來了嗎?”
沈熠無奈,只得把門給打開。
“大清早的,做什么?”
一身玄色曳撒,腰間束起,頭上戴著武官襆頭,腰間還別著一把刀。
見著沈熠這身裝扮,孫雄愣住了,疑惑地問:“大哥,今日是除夕?”
“嗯?!?p> “那你穿這個(gè)?”
“昨晚收到的信,今日歇不了了?!鄙蜢谡Z氣平淡地說道。
“什么?”孫雄大叫一聲。
“砰——”
旁邊屋子的門被人拉開,動(dòng)作有些重。
“嚎什么,被狼攆了嗎?”
孫雄一聽就炸:“大過年的,嘴臭的不行!”
沈熠伸手撥開二人,說:“現(xiàn)在,該干嘛干嘛去,不要在這里吵?!?p> 眼見著二人還是挑眉瞪眼的,他搖了搖頭,邁開腿就往前走。
“等等我,老大!”
“昨天有個(gè)小主簿送來了幾張福神,我們可以掛起來……”
“啰嗦!”
“閉嘴!”
……
孫宅里一片喜氣,屋里屋外都被人擦得干凈,地上都撒著水,連塵土都沒法飄起來。
“新年安康!”
“您也安康!”
宅子里的丫鬟婆子和小廝相互祝拜,氣氛大好。
“小禾,吉祥如意!”阿云學(xué)著小廝模樣給陳溪禾鞠了一躬,逗的陳溪禾笑得直不起腰。
“你祝我吉祥如意,那我就祝你新年里天天開心,嗯……還有,早日找到如意郎君!”陳溪禾略略沉思,故作深沉道。
“好??!你居然打趣我,找打!”阿云臉色漲紅,假裝惱怒地追著陳溪禾,伸手就要打。
“嘖嘖嘖!你臉紅什么呀?”
周圍人大約是聽了些,都笑得合不攏嘴。
“你還說?”阿云急得跺腳,又追了上去。
陳溪禾提著裙子就往外跑,邊跑還邊回頭沖阿云做鬼臉,轉(zhuǎn)頭見巧燕端著花瓶立在檐底下。
陳溪禾沖她笑著說:“新年安康!巧燕。”
巧燕看了她一眼,回了句:“嗯?!?p> 陳溪禾也不跑了,干脆停下來,就這么笑盈盈地看著她。良久,巧燕無奈地蹙著眉吐出一句:“新年……安康!”
“嘿!被我逮到了吧!你怎么在這站著?”阿云從后面一把抓住陳溪禾,剛想說什么就看見了巧燕。
阿云尷尬地笑笑,眼神立馬瞟向陳溪禾。
巧燕也不說話,轉(zhuǎn)身就走了。
見著巧燕走遠(yuǎn)了,陳溪禾擰了阿云一把,沒好氣的說道:“你對(duì)著我擠眉弄眼做什么?”
“你真掐??!”阿云跳開了,“我不是覺得她平日里總有些怪性子,不知道和她說什么嘛!”
陳溪禾搖了搖頭,往前走去,阿云又往她身上靠。
“巧燕性格別扭,但之前還幫過我,我覺得她不太像表現(xiàn)出的那般無情。不過,若是你和她相處不自在,那就平常心就好。今日這般,你就差直接將心思寫在臉上了。”陳溪禾看著阿云道。
阿云頓了頓,卻躲開陳溪禾的眼神,笑嘻嘻的說道:“好了!我知道了?!?p> 陳溪禾見她不上心也不多說,挽著她說:“走吧!去幫幫她們,今早事情可多著呢!”
二人到正房里頭時(shí),大家都在忙,但臉上都帶著笑臉王管事指揮著小廝將去年的桃符板取下來,換上了一個(gè)嶄新的。
因?qū)O奎在京城當(dāng)過值,所以宅子里很多習(xí)俗都沿用京城的。小廝們用紅籮炭末制成了將軍形狀,植在門的兩旁,俗稱將軍炭。丫鬟婆子們也在門上貼上了門神,新年的氣氛很是濃厚。
周婆子看見了她們,對(duì)她們招了招手:“來,把這幾個(gè)福神給貼了去,竟然躲在這兒偷懶!”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陳溪禾的額頭。
“是!”丫鬟們拖著長長的調(diào)子回答后,小跑著去屋內(nèi)了。
周婆子笑罵的聲音在身后傳來。
“我要掛鐘馗!”
“我不,鐘馗嚇人,我掛福神……”
……
再說沈熠這邊,那孫雄已經(jīng)把院子折騰的不成樣子了。
“咳咳咳——”
“瘦猴,你想嗆死誰?咳咳咳——”
沈熠和王青方二人站在一旁擦著被熏出來的眼淚,躲避著滾滾濃煙。
院中心煙中跑出一人,正是孫雄。他放下?lián)跄樞渥?,露出一張灰白相間的臉:“咳——咳,這炭怎么了,去年在京城的時(shí)候外婆也是這么做的呀!”
“得了,瞧這煙,這肯定是受潮了。”王青方嫌棄的說。
沈熠在一旁黑著臉,嚇得孫雄囁嚅的開口:“那,這焚柏枝怕是做不了,”接著手又指向院中樹旁,“插麻秸還……還弄嗎?”
沈熠嘆了口氣,拿上幾株麻秸走到屋檐下,腳下一個(gè)使力,衣袂翻飛,落地時(shí),檐楹上已經(jīng)插著那幾株麻秸。
“看看,還是子瑜辦事妥帖?!蓖跚喾揭话褖涸趯O雄肩上,孫雄腿一軟,差點(diǎn)跪下去。一把甩開王青方的胳膊,孫雄立馬跑到沈熠旁邊:“大哥,你這功夫精進(jìn)不少??!又加練了吧?”
“生死場上刀劍無眼,你若不能百分百勝過敵人,尸骨無存只是早晚的事?!鄙蜢诙⒅胺?,手卻放到了腰間的刀上摩挲,“我去鎮(zhèn)撫司一趟,記得到時(shí)辰去輪值。”
孫雄偷偷覷了王慶芳一眼。
王青方有些莫名:“這子瑜怎么了?最近總有些不對(duì)勁,一時(shí)還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孫雄撇了撇嘴:“你能看出什么!”隨即嘆了口氣,眼神盯著院里的樹出神。
“老大他無父無母,長大已是不易。我初次見他時(shí),是沈爺爺帶他回來的,渾身是傷,滿身都是血,他眼里的狠勁兒令人心驚!后來承了沈爺爺?shù)奈蛔?,辦起案子來都是不要命的,我靠近他都有些怕!”
“這可不像現(xiàn)在的他!”王青方插嘴道,臉上是滿滿地不敢置信。
“呵!是真的不像?!睂O奎嘆了口氣。
“說來這變化源自三年前,他那時(shí)奉命來了趟金陵,也不知為何,回來時(shí)就帶著一把刀,從此就再不離身。而他也開始瘋狂練武,但眼里的狠勁少了許多,連辦差時(shí)下手都輕些,同僚私下都說他惜命了。這不就被貶到金陵來了。”孫雄瞇著眼想著什么。
“他這是開始怕死了?”王青方問道。
孫雄正了正神色:“他從未懼過死亡?!?p> “那又是為什么?”王青方皺著眉,仿佛不太理解。
“我猜……他找到了在意的人?!睂O雄笑著說,最后幾個(gè)字的聲音有些弱,他抖了抖衣服,悠悠地走了出去。
“什么?”王青方幾步追了上去“你再說說,我沒聽清……”
“哈哈!天機(jī)不可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