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客人

　　衛(wèi)斯年頗為無奈道：“一個多月的行程，好不容易靠了岸，父王又帶著兄長跟禮部來迎接的禮官，你來我往的寒暄了半天，也不嫌累的慌。

　　正當我站在旁邊，聽得都快要打瞌睡時，巡檢司的衛(wèi)隊突然就圍住了碼頭，說是有貴人在淮河遇刺，閑雜人等一律不準靠近。”

　　“說來也巧了。”衛(wèi)斯年一臉得意，“我就那么隨意的一瞥，便看見你那兩個影衛(wèi)，也在巡檢司的大船上，當下便明白了，肯定又是你出事了?！?p>　　周九如也很驚訝：“五年多不見，你竟然只瞧一眼，便認出了天真和天行?！?p>　　她摸著紅腫的鼻子，笑著道：“就因她倆的面容很是普通，扔在人堆里根本扒不出來，大長老才會讓她倆做了我的影衛(wèi)。

　　要是知道如此輕易便被你認出，回宮之后，她倆肯定又要受責罰?！?p>　　“大長老還是那么嚴厲嗎？”問罷，衛(wèi)斯年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琥珀深目，“要知道我的眼睛，可不止是好看。但凡在我面前出現(xiàn)過的人，無論怎么易容，我都能認出來?！?p>　　周九如聽得笑了起來：“王婆賣瓜，自賣自夸?！?p>　　衛(wèi)斯年兩周歲不到的時候，被土匪劫持扔下了懸崖，掛在樹上哭壞了嗓子，得了失魂癥，從此嚇得不敢說話。

　　即便現(xiàn)在好了，也不喜歡跟人說話，有時候，他甚至一個月一句話都不說。但他與周九如在一起時，就像個正常人，很會說話。

　　見他眉如翠羽，膚如白雪，笑起來，目若炫金，流光溢彩。

　　周九如便涼涼地刺了他一句：“果真生就了一雙妖瞳，還不走，等我請你吃飯啊。”

　　衛(wèi)斯年一頓，瞥了一眼碼頭四周簇擁的民眾，心想是該走了。

　　他用布巾蒙住了臉，道：“記得待會回去，好好的泡個熱水澡。”說罷，遂快步離去。

　　碼頭上人來人往，即便外圍有官兵驅(qū)趕，還是有好多喜歡探聽熱鬧的民眾在往這邊擠。他可不想被人圍觀，幾番挪騰，瞬間沒了人影。

　　周九如叫千月過來，交待她親送裴大公子回府，順便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向蕭夫人細說一遍。

　　相信這位母親在看到自己兒子差點喪命的情況下，即便不能拿裴燁怎么樣，給他一些難堪也是好的。

　　只要能讓這位尚書大人不痛快，周九如不介意事事推一把。

　　……

　　閑暇的午后，東市街頭的一間小茶館，卻門窗緊閉。

　　一位身穿圓領(lǐng)襕衫，面相溫和的中年男子，正在厲聲責問對面站著的，被黑袍裹得像個粽子似的女人：“你竟然挑唆肖師弟攜神弓，光天化日之下行刺？

　　你哪來的自信？”

　　“吳師兄，你怎么能隨隨便便就冤枉好人呢?”黑袍女人語氣頗為不服地道：“是肖師弟自己要去的，既然攔不住，看在曾經(jīng)同門的份上，我總要幫一把不是？

　　那些刺客，特別是那位宗師，我可是花了重金的，如今全折了，我正發(fā)愁不知怎么跟云霄閣交待?！?p>　　“你還是先想想，怎么跟裴二郎主交待吧？”這位面相溫和的中年男子，正是裴燁門下，精通六爻之術(shù)的那位吳師爺，“打草驚蛇，差點壞了我們郎主的計劃?！?p>　　“不見得就是壞事?！?p>　　一直坐在屋子角落，沒什么存在感的伽藍，突然出聲說道：“最起碼現(xiàn)在……我們知道了，原來那個小病秧子身邊，不止兩個八階九階的影衛(wèi)，還有宗師跟其左右?！?p>　　她抬眸冷笑，“離秋獵的日子越來越近了，你們中原有句老話，知己知彼才可百戰(zhàn)不殆，我們掌握對方的情況越多，更利于到時的布置?！?p>　　黑袍女人道：“這么說，今天的行刺還是有收獲的，那請刺客花的重金……”她朝吳師爺抬了抬手，“師兄是不是也多少出點，你也知道，這京中生意難做，我攢點家當也不容易?！?p>　　“滾?！眳菐煚敵谅?，努力平撫心中的起伏，“不但丟了神弓，還害得裴家大公子受了傷，要是被裴家那位劍皇知道，可沒人替你收尸。”

　　黑袍女人被他這番話嚇的立馬跳了窗，轉(zhuǎn)瞬消失在后巷里。

　　……

　　周九如坐的馬車，直接駛進了文國公府的內(nèi)門，還沒下車，便聽見不遠處有笑聲傳來。

　　她掀起簾子一角，只見影壁前堆著幾個大箱籠，站著四五個陌生的婢女婆子正在說笑，她們衣著雖然鮮亮，樣式卻與京中有些不同，不像建鄴城這邊高門大戶的仆婦。

　　引路的管家是國公府的老人了，很是知趣，見周九如好奇，便靠近馬車向她稟道：“府里來了客人，是表姑娘的舅舅?！?p>　　“舅舅？”坐在馬車里向的盧文月聽聞，顯然很驚訝，“上次寫信，不說年底來京嗎？怎么突然就提前到了？”

　　管家回道：“說是老家也沒什么親人，就想早日來京，安心明年的春闈?！?p>　　“這么說來，”盧文月激動地道：“舅舅以后會長住建鄴城了?！?p>　　“是的?！惫芗翌h首應道：“夏舉人過來，原本想請教國公爺指點文章，老夫人心疼他一家子住在客棧多有不便，就留他們?nèi)胱「峡驮海韧醒佬姓液昧朔孔?，年底再搬也不遲?！?p>　　快到內(nèi)院時，周九如和盧文月下了馬車換乘軟橋，管家也就此停了腳步，交由內(nèi)院仆婦和眾婢女引路。

　　……

　　回到屋子里，周九如徹底的放松下來，泡了個提神的花草浴，認真梳洗了一番，便攬鏡自照。

　　鼻子由于上藥及時，除了一道紅紅的血痕，并沒什么猙獰感。頭發(fā)修剪過后，挽了雙螺髻，再簪上紅珊瑚珠花，看不出什么不妥。

　　這才去了盧文月的院子，交待她，待會去了主院，千萬不要提及今日她們遇刺的事情。

　　盧文月爽快的應下。

　　她心里清楚，姑祖父和姑祖母對皇后娘娘所生的一雙兒女，看的跟眼珠子似的，這么大的事，瞞，肯定是瞞不住的，但怎么也輪不到她一個寄居府上的表姑娘多嘴。

　　兩人坐了肩攆，帶著婢女，說說笑笑的去了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