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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如頌

第三十七章 侯府

九如頌 東皇龍珠子 2161 2019-10-31 19:29:45

  “讓我們府里的姑娘去選秀?”老三孟光峻最先跳了起來,“父親莫不是老糊涂了?”

  自從兩年前,母親以禮佛為借口避著不見父親,父親身邊少了人提點,行事便越來越?jīng)]個章法。

  見父親梗著脖子瞪他,他愈發(fā)地生氣,也懶得跟這個不著調(diào)的父親多費口舌。

  轉(zhuǎn)而看向?qū)γ娴拿瞎夥?,說道:“大兄,孟家乃詩禮之家,靠的是書香傳世!既有皇后娘娘位居中宮,我們宗房萬萬不可再送女郎入宮。

  否則,便是上趕著給孟家招禍。”

  大概是身為長子比較勞心思的緣故,孟世子年近不惑,兩鬢卻已泛白,燈光之下更加的顯眼。

  瘦削的臉,也滿是疲憊之色,唯有那雙狐貍眼,不大卻炯亮有神。

  他脧了眼上座的父親,心道:難怪三弟生這么大的氣,孟家身為外戚,行事一向低調(diào)。

  父親突然冒出這樣的想法,還大張旗鼓地叫上他們兄弟三個商議。八成是昨天,阿燁表兄借送畫之際,又對他說了些什么,煽動了他。

  得打消父親為孟氏爭太子妃的想法,不然,真如三弟所說,上趕著給孟家招禍。

  老二孟光嶸見大兄不吱聲,便接過話說道:“三弟說得對,我們孟家有皇后位居中宮,這太子妃,就不要再去……”

  ‘摻和’兩字還沒出口,便驟然停止。

  只見承恩侯拿起書案上的青瓷茶盞,朝著他和三弟坐的方向擲了過來,茶盞由遠及近,慌忙間,三弟隨手一擋,整杯茶全倒在了他身上。

  妻子徐氏新做的緋色道袍,前擺濕了一大塊。

  孟光嶸郁悶的起身,抖落了前擺的茶葉,語氣不滿地嘀咕道:“父親也真是的,是三弟說你老糊涂了,又不是我,你干嗎往我身上招呼,壞了我的這身新袍子?!?p>  一見老二這副沒正形的樣子,承恩侯黑瘦的臉上那雙小而狹長的眼睛,就愈發(fā)的難看了。

  “我還不是為了我們宗房,‘承恩侯’之爵乃圣上恩賜皇后母族,照例三代而終。

  你大兄身為侯府世子,在禮部任了三年多的五品郎中,也不見挪挪位置,你蔭封得了個翰林院五經(jīng)博士,除了偶爾去國子監(jiān)講講四書五經(jīng),還有什么前途可言?”

  說著,又狠狠地瞪了孟光嶸兩眼,自以為是地說道:“倘若太子妃出自我們長房嫡系,爵位便可多傳三代,再恩封,那就是世襲罔替。”

  孟光嶸眉宇間閃過一絲戾氣,難怪三弟說他老糊涂了。拿孟家的女兒來換爵位,還說得這么理直氣壯,簡直是要氣死個人了。

  他強忍著怒氣,問道:“父親,您老人家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愛操心了?既然覺得我這個五經(jīng)博士沒什么前途,煩請您老把族中的庶務(wù)接去,我保證三年之內(nèi)混個六科給事中,再三年入都察院?!?p>  語罷,人向后一靠,胳膊肘搭在椅背上,漫不經(jīng)心地晃著腿,“父親覺得怎么樣啊?”

  見承恩侯氣得小眼睛都快瞪圓了。

  他又接著道,“孟氏長房一門兩爵,這在大秦的世族門閥中可是獨樹一幟的。何況,三弟今年剛擢升了工部侍郎。

  如今的孟氏怎么看,都處于烈火烹油、鮮花著錦的盛勢。”

  “怎么這一切,到了父親的嘴里……都變得狗屁不是了?”

  “像您老這種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人都能當(dāng)上侯爺,何必管爵位傳承幾代?俗話說得好:兒孫自有兒孫福。”

  “逆子,你這個逆子。”承恩侯興沖沖的想當(dāng)一回大家長,做一件有利于家族百年大計的好事。

  沒想到,先被三兒子指著鼻子罵老糊涂了,再被二兒子毫不客氣的一番挖苦諷刺,頓時氣得渾身氣血翻騰!

  一怒之下,他掀了書案上的書籍畫冊,指著孟光嶸,氣急敗壞地道:“別怪老子沒提醒你,你三弟遲早要過繼給那邊當(dāng)兒子,他再有出息,榮耀的也是庶長房,跟我們嫡支沒多大關(guān)系?!?p>  “父親,慎言?!泵鲜雷硬铧c就要給這個不著調(diào)的父親跪下了。他見三弟眼里滿滿的厭憎之色,卻又右手握拳,克制著自己的怒意,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比三弟年長六歲,所以很多事都記得很清楚。

  母親懷三弟時,心心念念的希望是個女兒,臨產(chǎn)時又整整痛了兩天兩夜,差點失了性命。

  巨大的心理落差,再加上身體的傷痛,母親認為三弟命硬,不滿百日,便把三弟遷出了內(nèi)院。

  身為孟氏嫡子在外院,雖不至于受虐待,但有父母關(guān)愛的孩子和沒有父母關(guān)愛的孩子,在仆人的眼里,那待遇是不一樣的。

  孟氏嫡支子弟,都是四歲開蒙,唯有三弟長到六歲才開蒙。半年后,仍結(jié)結(jié)巴巴的背不全一篇千字文。

  母親一怒之下,命人把三弟送到了泰安東岳書院,托于伯父伯母照管。

  伯父伯母無子,母親的用意,不言而喻。

  不曾想,與三弟同吃同住一起長大的師兄竟做了皇帝,堂姐做了皇后。

  眼見著,三弟官運亨通,越來越有出息,精于算計的母親,便不再提過繼之事。

  父親這話說出來,不亞于在三弟的傷口上撒鹽。

  孟世子擰眉思索了一番,覺得就當(dāng)前的時局,有必要與父親好好的說道說道,免得他一意孤行,把孟氏陷于麻煩的漩渦。

  行刺公主殿下的刺客,至今仍逍遙法外,他們孟氏必須得學(xué)會,夾著尾巴做人。

  深吸了兩口氣,待心緒逐漸平靜下來,他看向承恩侯,溫言勸道:“父親,孟家能夠傳承兩百余載,靠的不是裙帶關(guān)系,而是詩書禮儀!

  我們孟家若真送了女郎去參選太子妃,不說其他的門閥世家,會不會憂懼孟氏風(fēng)頭太過,聯(lián)合起來打壓?

  便是太子殿下,也會疑心孟氏送女入宮,是不是想控制宮闈,掌控皇權(quán)?”

  “身為外戚,圣眷越濃,責(zé)任與猜疑便會越大,除了謹言慎行?!彼溃骸拔覀兏鼞?yīng)有‘月滿則虧,水滿則溢,登高必跌重’的憂患意識?!?p>  “有一日倘或真應(yīng)了那句‘盛筵必散’的俗語,這也是時運如此,與孟氏女郎做不做太子妃,沒多大關(guān)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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