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庭束、禽人、基業(yè)
昨日殺過人的煞氣還沒散掉,路遠言語中的壓迫力十足。
而反過來,爛頭顯然只是純粹的虛張聲勢,只見他臉一板,眼珠一轉,接著就是低頭矮身腳一蹬,在路遠等人都還沒有反應過來時,迅速竄出了屋外,只留一道略有些惶惶的背影,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被嚇到了。
路遠愕然相望,再回頭,卻發(fā)現(xiàn)庭束不為所動,始終端坐在一旁。
這兩人雖是一起來的,但明顯各懷了一番心思。
……
“說起來,我們之前并不認識,庭家子…是怎么知道我姓路的?”路遠饒有興致地看著庭束,也學著對方稱呼庭家子。
這人看起來像是個知進退的,就是剛開始說話時,總是帶了一種別扭的味道,無關口音,是言簡意賅,還是咬文嚼字?路遠有時聽得很累,因為過于精簡的字句讓他有時光理解詞意就要花去大把的時間。
還好這人也不是一直這樣說話,好像這種說話方式,他自己也不怎么熟練。
“恕我冒昧,之前有在尖奴那里打聽過你,聽說你也是宗族子弟,只是不知路家先祖到底是來自濱海地還是南云高地?又或者是其他地方?畢竟這附近,之前好像從未有過一個路家?!?p> 尖奴那里怎么知道的?路遠稍稍一想,大概明白了。
他轉頭狠狠瞪視了一眼小石頭,只見小石頭假裝著茫然無知的樣子,腳下卻在一點點往門口位置挪。
看樣子猜的沒錯,路遠懶得再理他,回過頭。
“路家先祖來自哪里,與你來找我有什么關系?”路遠這時說話間已經(jīng)很少再有那種突兀的斷句與磕絆了,畢竟平日說話說得多了,自然越來越流利。
“路家子也許不知道,在這片地方,各家因祖地來源不同而東西兩立,相互敵視。你的先祖來自哪里自然就決定了你的立場。”庭束跪坐在地,腰背挺得筆直,說話時連頭都不曾歪過,但從不時抽動的嘴角能看的出,他并不習慣這樣,堅持得很是辛苦。
“哦,原來這樣,可我既不是來自濱海地,也不是來…自,那什么南云高地,當然沒有立場!那你的立場是什么?庭家子?”隨口解釋了一句,路遠緊接著就反問道。
“哪還來的庭家,我如今只是一鄉(xiāng)野孤魂而已,沒人會在意我的立場!”
“但總是有的吧?”路遠可不愿意被這樣蒙混過去,繼續(xù)追問。
“是,算是有吧。雖然不知道路家子為什么會到我們這種蠻荒之地來開枝散葉,但我可以和你講一講這里的過往?!蓖ナ辉倩乇?,反而很貼心地介紹起了本地的歷史,“剛才說了,此處定居的各姓宗族東西兩立。首先是西邊靠近山地這片,這里的宗族都是百年前從濱海地遷移而來的,他們自稱是山、禾二宗的后人。然后又過了一段時間,在大概二十多年前吧,南云高地的宗族有一部分南遷避禍,其中包括我們庭家的先祖,我們沿著鄉(xiāng)水河順流而下,在這里的東邊,也就是鄉(xiāng)水河的右岸發(fā)現(xiàn)了一片土地,不僅伐去了森林,還留下大片熟田,其上卻空無一人,于是就上了岸,定居下來。”
“實際上這片土地是搶來的吧?”路遠在話中找到了疑點,毫不客氣地指了出來。
“不、不,我們不是搶來的,當時那里確實是無主的空地。這么好的土地,自然是有人開墾過的,只是我們后來才知道了緣由,因為那片土地曾經(jīng)被兇煞占去了,禽人兇煞。”
“兇煞?禽人兇煞?”路遠下意識的復述了一遍,這是兩個新詞,從未接觸過的新詞。
“是的,”庭束繼續(xù)道,“具體時間不可考,總之,這支禽人兇煞來了后就一直駐扎在鄉(xiāng)水河右岸。濱海地宗族也許開墾過那里,但他們不敢招惹禽人,躲進了山里——就是西山家這周圍一片——等于已經(jīng)放棄了那片土地,自然不能再說那片土地是他們的了。當然,最有可能的,還是當初開墾過那片土地的人都已經(jīng)死絕了,畢竟兇煞向來嗜殺。不管怎么樣,我們繼承的都是無主之物?!?p> “哦——”對此路遠全無立場,不置可否,轉而問起了其他,“就是說,這周圍不止西山一家一姓了?”
“對,一家塢堡一家姓,這周圍至少還有七家塢堡,全是山、禾二宗的支脈?!?p> “那禽人后來又去哪了?”
“誰知道呢,反正那些禽人不見了,有種說法說是被云國的軍隊消滅的,但我們是不信的,我們又不是不了解,他們沒那本事!”
“土地空出來了,就是無主的,我們正好遷移過去,濱海地宗族卻一直想趕我們走。這么無理的要求,我們自然不能答應了,于是就打了起來,兩方都死了不少人……”
……
等庭束說完,路遠先把這些信息在腦子里理了理。
“就是說,你們庭家祖上是從南云…高地遷移過來的,算是東邊靠河那一片的勢力?”
“對!”
“西山家的祖上是自濱海地遷移過來的,算是西邊山里的勢力,是不是?”
“對!”
“你們兩邊的口音不一樣吧?”
“不一樣,我是被西山家抓來驅(qū)使久了,不得已才學了這里的口音。”庭束說話間神色一黯,似乎并不想多提這段經(jīng)歷。
“鄉(xiāng)水河離這里有多遠,和外面那條小河通嗎?”
“通的,沿著河岸往下游走大概六到七日,就可到鄉(xiāng)水河,那才是一條真正的大河。”
雖然庭束說得只是一些有關這一片地區(qū)的,最基本的信息,路遠卻聽得如饑似渴。他一直對這個世界缺乏概念,與之交流最多的大個子和小石頭,他們從未出過西山塢堡,地位又低下,對外面的世界,眼界與了解都有限。
而今天庭束講的每一句話,后面都藏著無盡的,關于這個世界的信息,他真想一直就這么聊下去。
可看庭束的表情,卻已經(jīng)漸漸開始不耐煩了。
“好吧,你也知道我沒有立場了,那說說你的來意吧!”
“未必吧,你路家也許是沒有立場,但你現(xiàn)在有了。我且問路家子一個問題,你們殺了這么多西山家的人,過上一段時間西山家的獵隊就要回來了,你們打算怎么辦?”
“不要繞圈子,你直接說吧!”路遠打斷了庭束的試探。
“呃……”庭束停滯了數(shù)息,眼珠微轉,大概是重新組織了措辭,“西山家的獵隊肯定是要回來的,大概就在八九天之后,那時候,活下來的人都逃不掉他們的報復,所以我們應該一起合作!”
說完,庭束期待地看著路遠。
“你說的我們是指哪些人?包括剛才威脅…我的爛頭,還有尖奴那群半大小子嗎?”
“當然,他們也算,至少可以壯壯聲勢,吸引一下對方注意,再不行,形勢不利的時候也能當個墊背的?!蓖ナ鴽]有掩飾某些方面的惡意。
“當然,主要戰(zhàn)力還是你和啞巴……”
“叫大個子,以后不要再叫啞巴!”路遠突然打斷,指了指大個子的方向,鄭重道。
“???哦!是、是,大個子,”庭束又是一滯,“剛剛說到哪了?對了,主要還是靠你和、額——大個子,另外我這邊還有幾個人,雖然身體虛弱,短了力氣,但至少都是習練過劍戈的,勉強可以一用?!?p> “那你要什么?或者說你能得到什么?”路遠問道。
“他們殺盡了我的家人兒女、父母兄弟!還對我百般羞辱!我自然是要報仇、雪恥!只要能讓我報仇,滅盡西山家,我做什么都行!這次,路家子若肯幫我,以后我愿自充路家甲士。”庭束突然激動了起來,捏緊拳頭,漲紅了臉,咬牙切齒道。
可路遠沒有被其情緒影響。
“就算殺了他們又怎么樣?周圍都是他們?yōu)I海地的人,我們在這里又站不住腳!再說,我為什么就不能直接逃進山林里?”
“未必,雖然我庭家被滅,但多少還是能在東邊找到一些舊識,只要我們能在這腹心打下楔子,我肯定能找到愿意給我們提供財貨物資幫我們堅持下去的人?!蓖ナ然卮鹆说谝粋€問題,接著又以略帶嘲諷的語氣回答了第二個,“至于路家子說要逃進山林里,我就權當開玩笑了,看你這樣子,就是嬌養(yǎng)出來的,你知道怎么在山林里求活嗎?”
“哦?”路遠沉吟良久,既不對嘲諷表示不滿,也不說答應還是不答應,直接就不再繼續(xù)這個話題。
“那你知不知道,尖奴與爛頭又打算要些什么?”
“……”
庭束對轉換的話題全無防備,頓時無言以對。
“我知道,我知道,他們都覺得自己人多,在爭當日后的頭領呢!現(xiàn)在是爛頭那邊是不頂用的多,尖奴那邊是女人多,兩邊都虛,但尖奴他們手上的兵器要多點。爛頭今天來就是要你和大個子當手下,尖奴他們還是有點怕你們,一直不敢來,倒是求過我傳話,不過我給忘了……”
小石頭在那邊滔滔不絕,也不知道他從哪里打聽來了這么多消息。
……
聊到這里,路遠也覺得差不多了,沒有給出答復就直接起身送客。
“呃……”庭束張開大嘴,難以置信地看著路遠。
最后,也顧不上維持姿態(tài),直接雙手撐著地,伏身對著路遠激動問道
“路家子,你難道就不想在這里拿下一片基業(y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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酣醉夢三百
強行提速果然問題多多。。?;仡^慢慢修改吧。還有正式收到拒簽的短消息了,有點小沮喪,希望在看書的書友在看出本書的問題時,能幫忙指正,多謝,我不怕被打臉,只怕找不到改進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