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艾格文的幻象
隨著麥迪文的好轉(zhuǎn)，一切都恢復(fù)了正常，或者說一切都和大法師之前在的時候一樣。大法師如果不在家，就會留下指示讓學(xué)徒們自己練習(xí)魔法。如果麥迪文在塔里，那他隨時隨地都有可能要求學(xué)徒們立刻展示自己的練習(xí)成果。
兩人適應(yīng)得很快，卡德加感到過去自己的法力仿佛一套對他來說大了兩號的衣服，而他的成長讓這套衣服越來越合身。而對于雷歐來說，本就基本功扎實的他更是進步神速，一身魔法加身，在魔法領(lǐng)域除了成名的大法師，沒有人能對他產(chǎn)生威脅了。
他們現(xiàn)在能夠隨心所欲地操縱火焰，在晴空萬里時召喚閃電，還可以讓小物件照著他的心意在桌子上舞動。除此之外還學(xué)會了其他法術(shù)——比如如何從尸體殘骸的一根骨頭上得知死者的死亡時間和死因，如何在地面召喚出一陣霧氣，如何留下能讓其他人找到的魔法信息。他學(xué)會了如何復(fù)原那些年久失修的物品，例如加固一張舊椅子，或者反過來，讓一根新雕成的木棒老化，讓它變得布滿灰塵、松脆易碎。他掌握了那些防護屏障的原理，麥迪文還讓他負責(zé)維護屏障的完整。他還學(xué)習(xí)了有關(guān)惡魔的典籍，但是麥迪文禁止在塔中召喚任何惡魔?？ǖ录右矡o意違反這一條規(guī)定。
麥迪文時不時就會出去幾天。他走的時候總會留下指示，但從來不做任何說明。每次回來之后，守護者看起來都比之前更加憔悴和疲憊，還總是不耐煩地催卡德加，要驗收學(xué)徒的學(xué)習(xí)成果，或者要后者事無巨細地報告他出門這段時間收到的消息。
一天晚上，兩人在圖書館里修改那些關(guān)于幻象的魔法，突然聽到樓下的門廳和馬廄那邊有些不尋常的動靜。
喊叫聲、叫囂聲和回應(yīng)聲，音量很低且難以辨認。當他好不容易找到一扇能俯瞰堡壘那個部分的窗戶時，卻只看到一隊騎馬的人正沿著離開塔樓的墻壁離開。
他們只看了一眼新的造訪者——黑色的斗篷一閃，一個身影走進了塔樓下層的客房里。
莫羅斯也在，手里舉著燭臺，戴著那副眼罩。卡德加悄悄溜下最后幾級臺階時還聽見他在說些什么。雷歐出乎意料的跟在他身后，純粹只是想看看迦羅娜的外貌而已。
卡德加沒有聽見新來的人對此的回應(yīng)。他走到時，莫羅斯剛把門關(guān)上。
“來客人了？”年輕人問，想看看門后有沒有什么蛛絲馬跡能暗示新客人的身份。但他只能看到一扇緊閉的房門。
“唔嗯。”管家答道。
“法師還是商人？”年輕法師問。
“不好說。”管家一邊說一邊往走廊走去?！皼]問，使者也沒說?！?p> “使者。”卡德加重復(fù)道，想起了麥迪文沉睡時收到的其中一封神秘的信?！八允钦紊系氖聠h。來找大法師的。”
“大概是吧，”莫羅斯答道，“沒問。這不是我該管的。”
莫羅斯是最好的管家，一直都是如此。
“所以確實是來找大法師的?！笨ǖ录诱f。
“大概是吧?！蹦_斯說話還是那副昏昏沉沉的調(diào)子?！霸撐覀冎赖臅r候自然會告訴我們的。”說完他就走了，留下兩位學(xué)徒盯著那扇關(guān)著的房門。
第二天，塔里彌漫著一種異樣的氛圍，多出的這個人就像一顆新的行星，它的引力改變了所有星體的軌跡。
這顆新行星讓廚子換了一套更大的鍋子，讓莫羅斯比平時更神出鬼沒地在走廊里頻繁出現(xiàn)。連麥迪文本人都會派學(xué)徒們?nèi)ジ梢恍┰谒抢锱芡鹊幕顑?，而年輕法師離開的時候，他們能聽到身后有厚重的斗篷掃過石墻的聲音。
麥迪文什么都沒說，卡德加只好等著大法師開口。他旁敲側(cè)擊，耐心等待，但麥迪文卻只是讓他去圖書館繼續(xù)學(xué)習(xí)，練習(xí)咒語。論好奇心，雷歐是自愧不如。
卡德加沿著盤旋的樓梯往下走了半圈，停住腳，又慢慢爬了回去，卻只看到黑色斗篷的背影閃進了守護者的實驗室。一無所知讓人感到挫敗，不被魔導(dǎo)師信任的感覺似乎讓一切變得更糟了，這讓卡德加的心如同被小貓咪撓過一般難受。
“雷歐，幫我。”卡德加壞笑一聲，然后就把正在投影弓箭的雷歐給拉走，只在桌子上留下一把和之前雷歐狩獵的氣候一模一樣的長弓。
“該我們知道的時候自然會告訴我們的?！笨ǖ录余絿佒?，邁著沉重的步伐走進圖書館。對此雷歐無奈的笑了笑，“簡直跟個孩子一樣。”這份好奇心正是卡德加的優(yōu)點。
卡德加的筆記和歷史書還跟他上次走的時候一樣，七零八落地鋪散在桌上。他看著那些資料，和他那個用來召喚幻象的法陣。上次嘗試之后他又做了幾處修改，希望能暫時優(yōu)化它的效果。
卡德加看著筆記，露出微笑。然后他拿起那幾瓶寶石粉末，走下樓梯——越發(fā)遠離麥迪文的會客廳——來到一間廢棄不用的餐廳里。
餐廳與會客廳隔著兩層樓，這點非常完美。房間是橢圓形的，兩端各有一座石頭壁爐，大餐桌已經(jīng)移到了別處，老舊的椅子也都挪到了唯一的入口對面的墻邊。地板是白色大理石鋪就，雖然老化開裂了，但還是被勤勤懇懇一絲不茍的莫羅斯打掃得干干凈凈。
卡德加用紫水晶和粉晶擺出魔法陣，在畫線條的同時喜形于色。他現(xiàn)在對自己的施法水平信心頗足，不再需要專用法袍來祈求好運了。代表保護與隔斷的花紋勾勒完成后，他再次露出微笑。能量已經(jīng)聚集完畢，并按照他的需要塑造成形，凝固在他的意識中，靜靜地等待著召喚。
他走入法陣，吟誦咒語，配合完美的施法手勢，釋放出積蓄在體內(nèi)的能量?？ǖ录痈杏X到一股力量在內(nèi)心深處蠢蠢欲動，將自己的思想和靈魂融為一體。于是他遵從內(nèi)心，將魔法召喚出來。
“向我展示麥迪文的房間里正在發(fā)生的事情。”卡德加發(fā)出指令，心臟因為緊張猛地一抽，希望守護者的防護屏障沒有把他的學(xué)徒也加到防范的范圍內(nèi)。
但是，卡德加不愧是卡德加，在關(guān)鍵時刻，他永遠會露出卡德減的一面。這個法術(shù)又出了岔子。
不是那種會讓整個魔法矩陣坍塌的彌天大錯，而是受到了微小的挫折。也許防護屏障確實也將卡德加納入了防衛(wèi)對象的行列，將他的視線轉(zhuǎn)向了別處，把他帶入了另一個場景。
有幾個線索讓兩位學(xué)徒看出咒語出了差錯。
首先，現(xiàn)在的時間變成了白天；第二，天氣變得很暖和。最后，眼前的地點看起來很熟悉。
他們之前并沒有來過這里，確切地說至少沒到過這一座塔樓，但他們現(xiàn)在顯然位于暴風(fēng)城內(nèi)，正俯瞰著下方的城市。這是一座高塔，而房間的風(fēng)格與幾個月前慘遭不幸的那兩位提瑞斯法議會成員的房間大同小異。不過這里的窗戶更大，敞開的窗外是白色大圍欄，一陣和煦的微風(fēng)吹過，薄如蟬翼的窗簾隨之飄動。五顏六色的鳥兒棲息在金色的屋檐下。
卡德加面前有一張小桌，上面擺著鑲金邊的白瓷盤和金銀打造的刀叉。水晶碗里盛著新鮮漂亮的水果，草莓上甚至還掛著晨露。此情此景勾得卡德加的肚子咕嚕嚕響了起來。惹得一旁的雷歐哈哈大笑。
一個兩人從未謀面的男人正在桌邊徘徊。他身量纖瘦，窄面寬額，留著細細的唇髭和山羊胡，穿著華麗的晨衣，腰間用一條金帶束起。他動了動其中一柄叉子，將它往旁邊挪了一丁點兒，然后滿意地點點頭。隨即他抬頭看向卡德加，露出微笑。
有那么一瞬，學(xué)徒們還以為這個幻象中的人可以看到卡德加，但并非如此。
這個男人是在跟他身后的另一個人說話。他們轉(zhuǎn)過身，看到了艾格文，與他那時在雪地里看到的一樣年輕，一樣美麗。
她披著一件帶有綠色襯里的白斗篷，但這件斗篷是絲綢質(zhì)地，而非毛皮，她腳上穿的也不是靴子，而是一雙簡潔的白涼鞋。一條銀發(fā)帶束起了她的金發(fā)。
“看來你費了不少功夫。”她說，臉上的神色讓卡德加捉摸不透。但是雷歐卻看出來了，這是嘲諷，很像一些女人對她們的舔狗們所說的話。
“只要有足夠的魔法和欲望，一切皆有可能?！蹦腥苏f，翻過手掌，手心向上。一朵潔白的蘭花在他手中綻放。
艾格文接過花，敷衍地湊到鼻子下嗅了嗅便將它放到桌上?！奥櫪埂彼_口道。
“先吃早餐?！狈◣熉櫪拐f?！翱纯匆晃粚m廷魔法師一大早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這些草莓是不到一個小時前剛從皇家花園里摘的……”
“聶拉斯?！卑裎挠终f。
“再來點兒切片黃油火腿和楓糖漿。”法師繼續(xù)說。
“聶拉斯。”艾格文重復(fù)了一遍。
“然后或許可以來點弗洛卡的蛋，我在群島學(xué)過一個簡單的咒語，可以在桌上隔著蛋殼把它們煮熟……”法師說。
“我要走了?！卑裎闹卑椎卣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