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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史記

第六章寡婦門前不尋常

雙史記 秦始耦合 11786 2019-10-14 12:27:56

  王寡婦的棺材鋪緊挨著李靖的瓜攤,從她臥房的窗戶可以清楚的看見南面城墻上的門洞。

  相書有云:門窗望洞,流年不利。

  王寡婦看著窗外空無一人的城門,覺得真是流年不利,因為那個家伙今天怎么又沒來!

  王寡婦看著銅鏡中的她的那張臉,不由得深深嘆了一口氣,心里想著心事。

  “臉長得怎么還是這么尖酸刻薄,一點都不珠圓玉潤。”

  “瞅瞅這容貌,長得真的太難看了,真是已經(jīng)不屬于這個時代的審美了?!?p>  “這一點點的櫻桃小嘴,瓜子一樣的修長臉龐,杏仁一樣的大大眼睛,細細如同楊柳一樣的細腰,修長美麗的雙腿,高挑的身材,真的是不怎么好看,一點兒都不引人矚目?!?p>  “一生的遭遇難道就像世人所說那樣,面容消瘦看起來就是一個病人,雙手芊芊無肉的樣子一看就是克夫型的刀手,身體骨瘦如柴的樣子,一看就是個寡婦?!?p>  “他們的話雖然說的刻薄無比,可是現(xiàn)實中自己的這一生的境遇,與自己的身材相貌,還真是一一對應,無一不對?。 ?p>  “自己的相貌曾經(jīng)改變了自己的一生,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自己還債的時候了?!?p>  “自己現(xiàn)在的境遇,就如同那過街的老鼠一樣,幾乎是人人唾棄了?!?p>   “這才過了幾年哪,當年的自己的容貌那也是引領(lǐng)過時代風騷啊,有那么多的人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對著自己頂禮膜拜……”

  想著這些不著邊際的事情,王寡婦忽然想起了什么,連忙放下手中的鏡子,走到床邊重重的踢了幾腳床板,又趕忙爬到下面看了看。

  王寡婦發(fā)現(xiàn)沒有人藏在里面,心里又是高興又是難過。高興的事那個人沒有來,難過的是那個人怎么還沒有來。

  王寡婦想著最近那個人常常躲在自己的床下偷看自己換衣服,想想真是好笑。

  “都已經(jīng)看了這么多年了,還有什么好偷看的。還說什么月下看美人,看來真不如床下偷看來的實在?!?p>  “哎,也就是自己的這個死鬼相好,才不會被這世俗的審美所控擾,喜歡什么額寬臉圓體胖的肉肉女。”

  王寡婦想著自己每次看到的那些壯碩的女子,看到她們渾身顫動的肥肉,油膩的大圓臉,血盆大口,銅鈴般的眼睛,似乎總是像是看見了一口站立著的肥豬,感覺只有肥膩和惡心。

  “可是為什么世人會喜歡那樣的女子?他們的審美為何如此這般的扭曲?為什么現(xiàn)在自己的美只自己這么的欣賞?為什么……”

  顧影自憐的王寡婦常常這樣哀怨的思忖著。

  看著天色已經(jīng)快到中午了,王寡婦連忙喊來自己的四個兒子,吩咐他們準備開店了。

  這王寡婦家的店可非比尋常,正如同她的人一樣。

  王寡婦可是這東京汴梁郊區(qū)的傳奇人物,她的一生可以說是“情場失意,賭場得意”的典型代表。

  據(jù)人們傳說,她的四個丈夫,基本上都在她出嫁后不到一個月就死了??墒瞧婀值氖?,每次王寡婦都會大著肚子給其丈夫出殯,接著過了九個月以后,都還生了一個男孩。所以有人戲稱其的命相是“絕世無雙克夫生子”命。

  由于王寡婦連續(xù)幾次給自己的丈夫大辦喪事,竟然最后發(fā)現(xiàn)這個行當也不錯,本著肥水不流外人田的目的,自己也開了一家棺材店。幾年下來,也很是賺了些錢。

  不過據(jù)人們的傳說,王寡婦的錢,主要是從自己的那幾個死鬼丈夫那里繼承得來的。

  其實只有王寡婦自己清楚,自己的錢到底是哪里來的,當然是有一部分來自那些死鬼的遺產(chǎn),但是確實是有一部分還是來自她自己的辛勤勞作,她可不是那些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肥家女,她長的那么瘦,那么沒有看頭,定是需要一點手藝來糊口的。

  她的手藝來自娘家,她會“釀酒”。

  她自己最賺錢的生意,根本就不是什么棺材店,而是是自家棺材鋪上的小酒鋪。

  棺材鋪小酒館,棺材其實是幌子,賣酒才是正道。

  棺材鋪里喝小酒,對無聊的男人們來說,想著都會覺得那么得帶勁。

  坐在棺材鋪里喝酒的情節(jié),就是很多人在那里面躺著,永遠都不會站起來,而只有喝酒的人在里面可以隨時隨地的起來,那種感覺真是世人皆死而吾獨活??!

  只要能活著,就一定會比任何死了的人強,無論他身前是什么身份地位,死了就只會是一個死人!

  酒鋪那么出名,另外還有一個很主要的原因,就是因為這里還是一家棺材店。

  棺材店里煞氣重,女人們一般的情況下,都不敢進來。

  在現(xiàn)在這個時代,女人太肉太強壯了……強壯到一般的男人在家里都說了不算,他們只能偷偷躲到棺材鋪里,悄悄的喝酒,酒的味道還不能太大,只要能喝著上頭就行。

  男人們喝完會讓自己暈呼呼的小酒,然后在默默回到家里“受難”,受老婆的磨難和迫害。

  如果是只有一個老婆的普通人還好,要是那些有很多老婆的能人,那可是真有的受了,正所謂“能人背后有人弄!”。

  雖然那時的朝代是隋朝,其實卻是男人們的“綏”朝!

  前些年的時候,王寡婦這里的生意還行,每天來的客人還很是絡繹不絕,收入也頗豐。

  只是從今年開始,皇帝陛下親征了幾次高麗,把這里周邊很多的男人都抓了壯丁,所以現(xiàn)在王寡婦的小酒鋪的生意是每況愈下,愈來愈差,也就勉強維持個溫飽。

  近來聽說東都洛陽也可能落入了賊人之手,皇帝似乎又要蠢蠢欲動,所以來這里的人就更少了,每天也就是這幾個常來的客人。

  這幾個家伙幾乎每天都來,來了以后便開始不停的喝酒和胡說八道。

  王寡婦也很喜歡和他們幾個插科打諢,關(guān)系也還很融洽。

  王寡婦看著面前一如往日出現(xiàn)的一個和尚,一個道士,一個書生,還有一個小吏,不由的心中一動:“今天那個買瓜的后生還會來嗎?他昨天捅得那么大的簍子,估計今天已經(jīng)跑了吧?真是有些可惜了,那其實也是一個很不錯的小伙子,其實也還是很和我心意的……”

  李靖來到王家棺材鋪的時候,正是中午太陽最烈的時候??粗^頂上的烈日,李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平靜了一下自己躁動的心情,便走了進去。

  同往常一樣,王寡婦微笑的坐在門里的一把椅子上,等著進門的客人。

  因為這是一家棺材店,沒有必要在門外迎接客人,當然也不可以往店里招呼客人。

  王寡婦只也能靜靜地坐在那里,面帶憐憫的微笑。

  臉上露出的笑容不大也不小,太大的話會讓人們認為把別人的喪事,當成她生意的喜事,那樣會讓進來的人感覺不好;太小的話,會讓辦喪事的人們認為她對于他們身份地位有所不滿,覺得他們沒錢不配選擇某種棺材,會讓他們心中不喜。

  總之,那笑容是一種似笑非笑,笑中帶著憐憫,憐憫中帶著尊敬,尊敬中帶著謙卑的笑。

  當然,也有人說王寡婦臉上的笑容是上位者看著地位極其低下人的笑,或者可能是佛陀看普通世人的笑。

  王寡婦看見進來的是李靖,她沒有像往常那樣的連忙站起來笑著迎接,反而坐直了身體,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冷冷的說道:“今兒怎么這么晚?不是說好昨兒就該來了嗎?怎么回事,幾個意思,不來連個招呼都不打,是不是不想來了?是準備以后都不再來往了?我的心都碎成渣渣了……”

  李靖連忙走近一步,笑著說道:“昨天賣瓜的時候,惹了些小麻煩,所以沒來的及過來打招呼,有些對不住了啊,王姐!我那也是無心之過,我也沒想到那個老人竟然就是太尉楊素,我差點就再也回不來了?!?p>  王寡婦大怒道:“你說什么?叫我什么?我有那么老相嗎?我是王姐!我怎么能是王姐?”

  李靖連忙改口道:“對不住了,大妹子,你就原諒我一次吧,下次絕對不敢了!”

  王寡婦這才臉色稍緩,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昨天給你準備的酒有多好,好的幾乎可以通神。我也是看著你們幾個順眼,我才給你們準備的??墒悄愕胶茫谷唤o玩失蹤,直接消失不見,還不通知我什么情況,他們幾個倒是來了,卻也是一點用也沒有,全都是一問三不知。知道的是說你有事,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也是個膽小鬼,一見風聲不對,就已經(jīng)跑路逃命了。不過你沒來歸沒來,這酒錢還得照算。另外我看在你的態(tài)度還算不錯,就不另外給你加錢了!”

  李靖有些遲疑的說道:“我確實是惹了不該惹的人,好想來個一醉方休,不知王家妹子能否來些厲害勁大酒?喝完之后,我真的就要跑路了,這可能是我的在這里,也可能是我這輩子最后一頓酒,我想喝些好的?!?p>  王寡婦笑著說道:“你那本錢夠不夠,能有多少?我再看看我的酒勁夠不夠烈,能不能把你醉倒!”

  李靖笑嘆說道:“十五年前,我剛剛來種瓜的時候。我就是在這個地方,看見一個渾身縞素的女子,我當時看她似乎還懷著身孕。我見她面有晦澀,或有不祥之照,于是當時就對她說了幾句話?!?p>  王寡婦吃驚的說道:“那個人居然是你,你當時不過才是個十幾歲的孩子,你怎么能知道那么多的事,知道我的身份!”

  李靖笑著說道:“我那么小就到這東京來討生活,當然得有些本事了,要不又如何能在你家門前賣了十幾年的瓜。你家門檻兒那么高,我竟然還沒有什么事,這豈不說明我還是有些本領(lǐng)的。要不然,我這棺材板可能都已經(jīng)腐爛很久了?!?p>  王寡婦笑著說道:“是啊,能把太尉大人氣的半死不活的,你也的確不是普通人。只是不知是你在演戲,還是他在演,或者你們一起來了個雙簧,這又誰能知道呢?”

  李靖笑著說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我惹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這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我的確是得罪了太尉大人,今日估計是兇多吉少了。太尉派來的殺手我已經(jīng)殺了一個了,還有兩個在路上。我沒有同太尉演雙簧,我覺得我快死了,所以我到這里是來買棺材的,不知王家妹子能否幫忙選一個?”

  王寡婦笑著說道:“太尉如果派的是不動如山的話,你一定是死定了。他們出手的話,從來沒有人可以逃脫。不過以當年你的眼光和你的那句話,確實值得我讓你進門,救你一次??墒侨绻菢拥脑?,你選棺材就有些本錢少了,不值得我出手幫你再做什么了……”

  李靖不慌不忙的說道:“那年你開始做酒的時候,苦于沒有可以制造讓人上頭的東西,那時有個人給你放置在柜臺上一瓶藥。那個人其實還是我!要不然,你家的那比醋還酸的酒,估計也沒有人會喝吧。我覺得你當年從娘家?guī)Щ貋淼牟皇蔷魄?,而是醋曲。我的這當年的本錢,不知如今是否能當?shù)钠鹨豢诠撞模俊?p>  王寡婦呵呵的笑道:“我這里賣的是酒還是醋,從來都不重要。無論我賣什么,我都會賣光。不過你往醋里加蒙汗藥的做酒的方法,還是深和我意的……也罷,看在你我做了十幾年的鄰居的面子,和我的四個孩子的面上,我看你也還很順眼的面上,我可以讓你選四次。生死有命,富貴在天,這是你自己的選擇,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你跟我來吧,好好選選你的棺?!”

  李靖看著王寡婦如同風中楊柳般婀娜的背影,笑著說道:“多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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