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下車!”李父很激動地說道,雖然不明狀況,但是他很失望,很憤怒,也沒有好處,而且他覺得一定是這個司機跟他女兒竄通好了來嚇唬他的,而他確實餓了,所以想下車了。
“她還可以告你仗著父女親情,勒索她的錢財?!瘪髟傺a充道,車子也停了下來。
李父推開車門,下了車,車門也不關地掉頭就走。
覃明下車,將車門關好,看了那李遷徙正看著窗外,搜尋可以帶她離開的車輛,但是很遺憾,沒有這樣的車子經過。
覃明回到車子里,發(fā)動車子,往他們住的城市方向開去。
兩人沒有說一個字,車子比來時更快地到了市區(qū)外的繞城路上,第二輛出租車出現的時候,李遷徙開口說道:“請放我下車?!?p> 覃覃明看了眼后視鏡里她的樣子,沒有將車子靠邊,而是開口說道:“再過去一點點吧,這里叫車也并不方便?!?p> “謝謝?!崩钸w徙聲音嘲諷地說道,攻擊味也很重。
“我知道,你身手比一般的人要好,但是你現在心系女兒,未必就能避開所有危險;
且很多變態(tài)殺手,并不直接出手襲擊你,而是通過別的方式——才出的兇殺案,你有注意到嗎?”覃明將車子靠邊,然后同時感覺到身后的氣息因為他將車子靠邊的動作而收斂了些。
“謝謝你的忠告?!崩钸w徙冷冷地說道,但是這次的話語里沒有了攻擊的氣息,連諷刺也消失了。
她不喜歡被說教——除了在她做手術之后虛弱的且有孩子在旁邊,且他表達出足夠的善意的時候。
他的母親,很完美地破壞了這一切,也完美地激起了她的應激反應。
但是她在控制自己的情緒。
“我媽媽早年喪偶,所以很偏激,抱歉?!瘪饔X得自己不該對著她在這個時候說這句話,但是這個時候不說,今后再說,無論是什么場景,都顯得比這個時候不說很怪異。
“大律師不必抱歉,我也非善類?!崩钸w徙這次倒是沒有太多的情緒,甚至有一點點的調侃:“我還欠她一句謝謝,畢竟我爸爸開那種違規(guī)的車子到處載客,連交警都拿他沒轍,這次總算消停了。
只要你們母子在一天,他定然不敢再重操舊業(yè),我應該說謝謝?!?p> 她說出口的言辭,沒有一絲的謝意,但是情緒很真實。
“既然那么擔心他,他也剛好需要你贍養(yǎng),為何不讓他跟你一起住勒?這樣孩子也多個人疼?!瘪髡f出來,就發(fā)現自己僭越了,但是他一想,自己在醫(yī)院的時候,拌做人家的亡夫,早就僭越了,也不差這一句話。
而且,這句話,他從方才,她父親還在車子里的時候,就想說了。
車子剛好靠邊停下。
李遷徙推開了車門,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她有一個習慣,不跟人對視。
即便在懟他媽媽的時候,眼睛也是分散開來的,一邊查看他的反應,一邊查看周圍的動靜——他不知道,她在那個時候,是否有在顧及他的感受,但是她確實用余光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是顧及還是測試,他不太好下定義。
她被他的母親那樣攻擊,她父親還在旁邊糾纏,能隱忍憤怒不發(fā),就已經讓他這個律師驚訝萬分了。
她只在要確定對方的情緒的時候,才會看著對方的眼睛。
莫名的,他有很強烈的感覺,想再跟她再次四目相對,讓她確定自己沒有惡意,也讓自己確定一些東西……
作為律師,他早不懼怕跟任何人四目相對,即便是法官,他也能坦然面對。
或者說,他早就麻木了。
他的前妻曾憤怒地說:“跟你對視,簡直倒盡我的胃口!在你的眼睛里,我看見自己像一個嫌疑犯或者神經病一樣!你的悲天憫人理智果斷像個先進的AI!
而同時我還得忍受你媽媽毫無來由的傲慢跟歇斯底里!
我很分裂!
離婚吧!
否則你再見到的就是我的尸體?!?p> 因為討厭他的媽媽,討厭他的眼神,所以用這么決絕的方式,跟他離婚的前妻,是他高中就交往的女朋友。
若是當時有了孩子,只怕也會生出這位李遷徙一樣的糾紛吧?
她經歷的,正是他所擔心的,所以避開的。
但是,她的眼里,完全沒有他的母親作為寡婦的憤懣失控,也沒有他前妻當他是異類的空虛,她眼里有別的,他覺得不會從女人眼睛里看見的東西。
覃明看著她攔車的身影,忍不住從車子里走出去,對著她,讓自己的語氣盡量客觀一點地說道:“你知道,我沒有惡意。
”
李遷徙聞言,沒有側頭看向律師的方向,只是看著來往不息的車輛,也沒有說話。
“雖然我們是鄰居,符合熟人作案的范圍,但是你一個單身女郎站在這里,會引起很多的麻煩。
而你目前的狀況,經不起任何的麻煩?!瘪魇怯寐蓭煹男膽B(tài),替自己當事人辯護的方向來表達自己的擔心——若用別的,只怕會更引起她的反感。
“我們不只是熟人?!崩钸w徙扭頭,如他所愿地看著他的眼睛——那像暗夜星子一樣的眼睛,她確認過了,他開著車子送她回來,確實沒有任何的別有用心,且沒有旁觀者,他也不是在演戲,這位有那么瘋狂的母親的律師,是個善良的人。
“
你有那樣的媽媽,我有這樣的爸爸,互相見識過對方的不堪,若能從此陌路,那都是善良的,簡單輕松的。
大律師何必解釋太多?
我自然識趣。
不會跟外人多言。
我們社會資源,社會力量懸殊,我想你也沒必要為難我。
而我能照顧我們母女,也不必浪費你的善意。
我很謝謝你,之前的就充作白眼狼,但是沉沒成本不是真正的成本,請大律師不必費心在此,謝謝。
”
覃明聞言,她是字字在理,完全符合他的個人期待——不糾纏,不因為不同的事件發(fā)生而移動兩人的關系距離。
但是,聽著那些字字在理的句子,他莫名覺得不爽。
忍不住地,他開了口:“我并不覺得,你的爸爸有讓你變得不堪。
我也并不覺得,我的媽媽有讓我不堪。
他們最多代表了他們自己,但是那個時代走過來的人們,群體形象都是如此,不是嗎?
我也很早沒了父親,很少跟別人正常地說話,幾乎都是以律師的身份,除了替當事人辯護,我不太知道,怎么跟人正常地溝通。
我自己有致命缺陷,所以不太居高臨下地看別人的人格。
但是我對你的抱歉,是真誠的,沒有別的意圖,也沒有說教和侵略。
我方才只是提醒,也是真誠的,不是優(yōu)越于你的生存原則的所謂忠告。”
李遷徙聞言,不禁想再側頭看過去,但是她忍住了自己的好奇心,只斂去了眼里的情緒,淡淡一笑,出租車終于到了面前,她走了上去。
覃明回到車上,久久地坐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想起了那個他拒絕接手的案子細枝末節(jié)。
她的婆婆,已經再次跟律所聯系,說是訴訟費翻三倍。
刑事案件費用到這個數字,讓律所里別的同事,也都想試試。
“明啊,你一副禁欲的模樣,在這路邊是要干嘛?”魏樂不知道何時出現在他的窗邊,正嚼著干面包用探監(jiān)的表情看著他。
覃明沒有回答,只是關上了車窗。
那魏樂忙繞到副駕駛,開了車門,坐了進去,并系好安全帶。
“既然遇到你了,那就是緣分,你送我回家吧!”魏樂笑嘻嘻地說道。
覃明沒有說話,發(fā)動了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