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白粥
對于丁志娟和佳佳來說，不用看也知道是誰在說話。而丁志敏卻不知道，她尋著聲看去，一個中年男人正朝她們走過來，一臉威嚴(yán)。他個子不高，臉是圓圓的，肚子是圓圓的，整個人都是圓圓的。他梳著大背頭，油亮亮的，不知道打了多少摩絲。丁志敏怎么看都覺得他像是一顆大土豆。
“都閑的沒事做了是嗎？”大土豆怒斥著。
佳佳憤憤地，嘴里嘀嘀咕咕。
“你是誰？在我店里干什么？”大土豆瞪著丁志敏。
“劉哥！”沒等丁志娟開口，佳佳搶先說道，“志娟今天遲到了好久不說，還把她妹妹帶到店里來鬧事兒?！?p> “妹妹？”他的口吻忽然柔和了下來，看了眼丁志娟，“小丁，這是你妹妹??？”說著上下打量著丁志敏，“我說看起來跟你有點(diǎn)像呢！”
劉哥的眼神讓丁志敏很反感，甚至感到惡心。
“嗯，劉哥，她是我妹妹。她剛下火車，還沒來得及去我那兒?！倍≈揪贲s忙解釋。
“嗨，不早說??！小丁，你妹妹，不也就是咱自家妹妹嘛……”
“誰是你妹啊！”丁志敏撇著嘴打斷了劉哥的話。
“志敏！”丁志娟厲聲道。
劉哥嘿嘿一笑，臉上的油膩在便利店的白色燈光下泛著光。
“劉哥！”佳佳看到自己不占上風(fēng)，著急的要引起劉哥的注意，她故意拉長語調(diào)，嗲聲嗲氣地說：“我剛才干了多少活您也看到了，總不能總讓我吃虧吧！她倆一進(jìn)門就沖我嚷嚷，這讓我的工作怎么還有積極性啊！”
“行了行了！你干了多少活，讓志娟給你頂了多少次班，你以為我不知道嗎？給你留面子才沒說你！以后再讓我知道你偷懶躲滑，你就別來我這兒上班了！”劉哥看著佳佳，一臉嫌棄。
“哼！”佳佳使勁兒地甩了下胳膊，憤憤地抓起包，推門出了便利店，走出去十多米才想起從包里掏出傘撐開。
“自己一身毛病，脾氣還不?。 眲⒏缈粗鸭训谋秤罢f。他看上去對自己剛才扮演的英雄救美的角色頗為滿意，一副神采飛揚(yáng)的樣子。
“志……”他轉(zhuǎn)向丁志敏。
“她叫志敏，丁志敏。”丁志娟趕忙對劉哥說。
“志敏，”劉哥滿臉推笑，“你別著急走，中午劉哥帶你姐倆吃點(diǎn)好的去?！?p> 丁志敏翻了他一個白眼，“誰稀罕！”
劉哥也不生氣，大笑起來，在丁志敏眼中，這個男人從頭到腳都透著猥瑣。
“不用了劉哥，您去忙吧，我這就讓她走?！倍≈揪曛溃@個妹妹再待在這里，還不知道會給她惹出多少麻煩來。她把丁志敏拉到一邊，從包里拿出一串鑰匙，“公交能到我小區(qū)門口，你自己過去吧?！?p> “那你呢？”丁志敏接過鑰匙。
“我下午下了班就回去。”
“你今天夜校沒課？”
“請一天假沒事的。好了，你快走吧。”丁志娟一邊說著，一邊給丁志敏拉開門，推她出去，順手把自己的傘也遞給她。
“我不要，這會兒雨小了。”
“不行，淋雨會感冒的。”
丁志敏把傘扔到收銀臺上，“說不要就不要！你下班時還得用呢！”說著拖著箱子走進(jìn)雨里。
丁志娟看著這個倔強(qiáng)的小背影，搖了搖頭。
“你妹妹挺有個性??！”耳邊傳來劉哥的聲音，丁志娟看了一眼他，禮貌地笑了笑，轉(zhuǎn)身去工作了。
丁志敏每次來找姐姐，都會住在不同地方，在她的印象中，這些年，姐姐總是在搬家。但不管怎么搬，永遠(yuǎn)都還是逃不開那些散發(fā)著霉味的老房子。
丁志敏并不喜歡紫荊花市，她一直都覺得，這里的人既冷漠又陰沉，就跟這里的天氣一樣。
她下了公交，走進(jìn)了姐姐現(xiàn)在住的小區(qū)，雨水鉆進(jìn)了她的鞋子，腳趾頭涼涼的。
箱子的轱轆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顛簸，發(fā)出令人生厭的聲響。
她吃力地把箱子連拖帶拽地弄上五樓。這個上世紀(jì)的老樓就像是條漏網(wǎng)之魚，在快速發(fā)展的大都市化進(jìn)程中一次又一次僥幸地逃掉。
昏暗的樓道兩邊塞滿了各家各戶舍不得扔但又用不著的雜物，讓本來就不寬敞的樓道更加難走。
丁志敏披荊斬棘一般地來到了姐姐的房間門口，出了一身汗。
她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掏出鑰匙，打開門。
雖然屋子里因潮濕也散發(fā)著霉味兒，但卻很整潔干凈。丁志敏知道姐姐的東西一向都很少，一來姐姐特別節(jié)省，從來不買不必要的東西；二來，東西少也方便隨時搬家。
“累死我了！”丁志敏撲在床上，自言自語道。
雖然這個很小的的房間里也處處散發(fā)著霉味兒，但丁志敏還是分辨出了空氣中飄蕩的姐姐身上特殊的味道，淡淡的，讓她安心。沒多會兒，她便沉沉地睡去了。
這一覺，她睡得是昏天暗地，她好久都沒有這樣放松地睡過一覺了。迷迷糊糊間，她聽到丁志娟叫她的聲音，她還以為是在做夢，轉(zhuǎn)個身想繼續(xù)睡。
“志敏，醒醒吧。不能再睡了?。 ?p> 丁志敏勉強(qiáng)地睜開眼睛，她一時間竟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
“嗯？”她從嗓子里擠出慵懶的聲音。
“你是不是中午都沒吃飯？快起來，我?guī)Я诵┏缘幕貋恚嘁部熘蠛昧??！倍≈揪暾f著把她拉了起來。
丁志敏這會兒清醒了些，目光落在桌子上冒著白氣的電飯煲上，白米粥的香氣鉆進(jìn)她的鼻子——還真是餓了。
“姐，你回來了?！?p> “你這個小懶貓，還真是能睡?。≮s緊去洗洗，吃飯了。”丁志娟摸了摸丁志敏的頭，臉上洋溢著喜悅。
丁志敏小她兩歲，兩人從小感情就非常好。在這個陌生和艱難的城市里，每次妹妹的到來，都像是給她打了一劑強(qiáng)心針，讓她感覺到自己是個有家，有愛，并且還活著的人。但是這次，她有些高興不起來。她看著打開的行李箱里塞滿了衣服和生活用品，以及志敏從小就不離身的毛絨小熊。她心里知道，這個丫頭這次是鐵了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