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志娟一路跑著進了家門,衣服濕濕地貼在身上,很不舒服,她也顧不上換,趕忙打開電腦,但還是遲到了。
好不容易堅持上完課,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是精疲力盡了。
她癱坐在椅子上,看到了剛才被匆匆扔到一邊的帆布包,伸手把包拽了過來。從里到外,這個包已經(jīng)透心濕了,她一邊嘆著氣,一邊把里面的書本都掏了出來。書還好,干了無非皺巴些,倒還能湊活用。但筆記就慘了,中性筆的字跡在雨水的侵蝕下,已經(jīng)成了一片片的花兒。她連煩躁的力氣都沒有了。吹風機呼呼作響,努力地沖著軟噠噠的書吐著熱風。
她舉著吹風機的右手有些酸了,于是換到了左手繼續(xù)吹,她想到曬經(jīng)書時孫悟空說的話:“師父,天地本不全,佛經(jīng)也有不全,天地造化非人力所能為也?!边@樣一想,倒是有些釋懷了。
時間應該不早了,她下意識地看了看手腕,手表不在,那會兒她把它包起來放到包里了。她放下吹風機,去翻包。
“咦,手表呢?”她心里一緊,那會兒明明放進去了呀!她把包頭沖下,將里面所有的零碎一股腦都倒了出來。沒有,她的手表不在里面!
肯定是那會兒被車撞的時候掉出來了。想到這里,她像泄了氣的皮球,呆坐在床邊,眼淚竟不爭氣地流了下來。那是跟了她好幾年的手表,在她還沒有手機的時候,它就在身邊了,每天晚上她都會把它放在枕邊,像是個老朋友一樣。
可是今天,她竟然把老朋友弄丟了。
這一夜,丁志娟在床上翻來覆去,發(fā)現(xiàn)原來累到極致也是睡不著的。
窗外的一道道閃電把漆黑的房間時不時地點亮。便利店里,明天她要早到,她得趕緊睡著才行。所以,她不敢看時間,害怕知道這么晚了還睡不著會緊張,那就更睡不著了。
伴著轟隆隆的雷聲,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的。直到鬧鐘響起,把她驚醒。
睜開眼睛的同時,她連著打了三個噴嚏,她坐起來,發(fā)現(xiàn)鼻子也堵了。
她下意識地想去拿平時放在枕頭邊的手表,才發(fā)現(xiàn),它已經(jīng)不在那里了。
下床之后頭重腳輕的感覺更加明顯了,但便利店里一個蘿卜一個坑,她是不能請假的,更何況她也不是那么嬌氣的人。簡單地收拾了一下,隨便吃了兩口前兩天買的面包,她就匆匆地出門了。
經(jīng)過昨夜的大雨,早晨的空氣分外清新,天氣也涼爽很多。
可能是有點發(fā)燒,丁志娟竟感覺有點冷。她走到小區(qū)大門口的時候,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回去拿件外套。
剛一轉(zhuǎn)身,一頭撞進了一個人懷里。
“啊!對不起,對不起!”她頭也沒抬地說。
對面的人沒說話,也沒走開。
她疑惑地抬頭看向那個人。
“嗯?您是……”
對面的男人看著她,帶著微笑,“這么快就把我忘了?”
是昨晚撞到她又送她回家的那個男人。
“您好。”她有點緊張,看了一眼他停在旁邊的車。她不懂車,但看樣子應該是挺貴的。不會是她昨晚被撞的時候刮到他的車,他來找后賬的吧。
“師傅。昨天是我不對,對不起。要是把您的車弄壞了,我……賠給您……”說這話時,她心里突突地跳得厲害。
男人笑了,“小姑娘,你搞反了,再怎么說也應該是我擔心把你撞傷了,要問我要一大筆賠償呀。”
丁志娟看著他,蹙著眉,“那?”
男人從口袋拿出來一個東西,遞到她面前——正是她的手表。
“是你的吧?”男人問道。
“嗯,嗯,是我的?!彼话呀恿诉^來,失而復得的喜悅讓她的眼中閃著光。
“昨天幫你撿東西的時候撿的,后來忘記給你了?!?p> 丁志娟仔細地檢查著手表,又在手心里磕了磕,眼中的光很快暗了下來。
“看樣子它對你來說很重要?”男人問道。
丁志娟并沒有理會他,繼續(xù)擺弄著手表,努力想讓它“活”過來。
“如果不是昨天我撞到你,你的手表也不會壞,這樣吧,我買一塊給你,算是賠償。”男人看著她說。
聞言,她抬起頭,忙迭說:“不用不用,師傅,這是我自己的責任!”
這時她的電話響了起來,是便利店的同事佳佳打來的。
“你到哪兒了?”電話里傳來一個女孩的聲音,“我都跟你說了,我今天有事,讓你早點來替我!”聲音中透著不高興。
“哦,好,你別急,我已經(jīng)出門了,一會兒就到?!彼f著慌慌張張地轉(zhuǎn)身就走。
“我送你吧?!币娝钡臉幼樱腥舜蟛阶飞纤?。
丁志娟這會兒才想起來還沒跟這個男人道別。
“不用了師傅,我打個車就行了?!?p> “這個時間你很難打到車的。”男人的淡定與平和讓她發(fā)現(xiàn)了自己竟是那么地急躁。
“再不走你就真要遲到了?!?p> 車上,丁志娟像昨天一樣端坐在副駕上,雖然已經(jīng)見過一次面,但這個男人對于她來說,依然還是個陌生人。
她不放松的樣子被男人看在眼里,“你叫什么名字?”男人打破了車內(nèi)的沉默。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她一時沒反應過來。
男人轉(zhuǎn)頭看了看她,笑著說:“我有這么可怕嗎?”
她不好意思地還以微笑。從昨晚到現(xiàn)在,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她笑。
“可以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嗎?”男人小心翼翼地又問了她一遍,生怕因為自己的冒失,再次嚇到這個像林中小鹿一般的女孩子。
“我叫丁志娟?!彼跞醯卣f。她本不想跟這個陌生男人再有什么進一步的了解,但出于禮貌,還是回答了他。
“丁志娟。”聽到自己的名字從這個男人口中讀出來,她更加不自在了。
“我叫范磊?!?p> “哦?!彼恢莱嘶卮鹨宦暸吨?,還能說什么。
車內(nèi)又陷入了沉默。
“師傅,我到了?!辈灰粫海噶酥赣仪胺降谋憷辍?p> 她還是叫他“師傅”,讓他心生失落。
車子停在便利店門口,她剛要開門下車,忽然停住了,轉(zhuǎn)頭看著他,說了聲“謝謝?!?p> 風從打開的車窗中吹進來,她隨意盤起的發(fā)髻下,幾絲碎發(fā)輕輕地飄動著。他的目光落在了她頭上戴著的那枚小小的蝴蝶結(jié)發(fā)夾上,鑲在上面的小水鉆在陽光的照射下,閃著細細的光,讓他的心中起了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