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看到燕然那樣遲鈍的反應(yīng)，肖子筱以為她不喜歡自己化妝的樣子。
肖子筱裝了一小瓶化妝水帶到教室，隨時準(zhǔn)備卸掉爛番茄色口紅。
閆肅看不明白，為什么肖子筱每次見燕然的時候就要卸掉口紅。
“燕然在審美上有些直男，在她眼里，不涂口紅就是沒化妝。”肖子筱用指腹點了大地色的眼影，把眼皮上的胭脂紅覆蓋住，不然燕然又要問自己是不是眼皮被蚊子咬了。
卸完妝后，肖子筱如約而至：“小燕然，你是有什么話跟我說嗎？”
“肖導(dǎo)，我想問你個事?！?p> 肖子筱打斷燕然：“叫肖總?！?p> “是是是，肖總，”燕然最近被肖子筱灌輸了不少勵志的言辭，大意是肖子筱發(fā)誓要成為娛樂公司的老總，雖然她的目標(biāo)是得先學(xué)個編導(dǎo)的專業(yè)，“在下有要事相商?！?p> “學(xué)習(xí)的事兒，我可幫不了你！”
肖子筱故意往后退了兩步，以示無能無力。
“不是，”燕然扭扭捏捏，問道，“你是不是每次在見我之前都先卸了妝？”
肖子筱強笑著說：“也……也不是……”
“我都看見了，”燕然低頭，“好幾次在廁所碰見你，你都假裝聽不見，但又會刻意來找我閑談，用‘沒聽見’這樣的話來掩飾過去?！?p> “對不起啊燕然，”肖子筱抬手保證，“我再也不化妝了，老娘素顏也很美。”
“不是，”燕然瞬間把肖子筱的胳膊薅下來，“我不是排斥你化妝，你化妝挺美的。是想跟你說對不起來著……不過，你下次見我一定要帶最好的妝容，讓別人看看我的女人到底有多美！”
肖子筱心中莫名感動，將小燕然攬進懷里，說不出話來。
以前在九八中學(xué)的時候，肖子筱聽燕然常常揶揄肖妮妮的紅唇柳眉，便私下以為燕然是不愛看朋友化妝的。
燕然知道肖子筱有顆玲瓏心，除創(chuàng)業(yè)外的很多小事情都是看破不言，看似大大咧咧，卻小心翼翼呵護著朋友的感受。
以前燕然對學(xué)生化妝確實頗有微詞，但遇見肖妮妮和肖子筱后，才知道以相鄙人和以貌取人沒什么不同。
燕然知道肖子筱為了自己刻意卸妝后，心疼得不得了，她實在舍不得朋友為了她而委屈自己。
“寶貝兒，別委屈自己，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開心快樂、隨心所欲。”燕然忽然傷感起來。
肖子筱覺察著不對勁：“你怎么了？雖然你沒少對我說情話，但突然這樣，仿佛是要分手似的?！?p> “嘻嘻。要上課了，你快回你們教室吧，替我給閆肅弟弟問聲好。”
“你這嫂子當(dāng)?shù)摹毙ぷ芋愎o了羽絨服，把半個下巴埋進毛衣領(lǐng)里，踏著雪地靴下樓去了。
燕然回頭時，正見喬席浙直挺挺站在自己座位上。
“要上課了?！毖嗳唤醢l(fā)嗲，擺弄一副新娘子的嬌羞模樣。
喬席浙先是低眼看了看自己敞開的羽絨服，后又和燕然在一股曖昧流里對視了片刻：“拉鏈壞了？”
燕然二話不說，想要彎腰親手給喬席浙拉上衣服拉鏈，喬席浙卻一屁股坐下，低頭給燕然拉上了衣服拉鏈。
燕然雙手插兜，覺得自己被捂得像一只粉熊。
“既然拉鏈沒壞，為什么不把衣服拉上？明天要下雪。”
燕然這才知道自己聽錯了，喬席浙不是在暗示她給他拉衣服，而是在質(zhì)問自己為什么敞著外套。
“你不也敞著的？”燕然兩頰紅撲撲的，粉嫩得像是涂過桃色腮紅。
“拉鏈壞了?！眴滔愕倪@句話確實比剛剛同樣一句話更像是陳述語氣。
“冷不冷？”燕然瞇著眼，沒什么理由，就是覺得好笑。
喬席浙學(xué)著燕然的樣子，比了個手勢，道：“一丟丟。”
一丟丟就是一點點的意思。
燕然張開胳膊，于眾目睽睽之下抱住了喬席浙的脖子：“那就抱抱?！?p> 喬席浙占了便宜，這才慢悠悠從燕然的座位上離開。
田旭斌不解：“小孩子談戀愛真矯情?！?p> 燕然本想為老鄉(xiāng)闡釋一番，正當(dāng)要開口時又突然說不出話來，半開的嘴型定格在尷尬的氛圍里，勉強一笑，搪塞過去了。
紛紛擾擾的世界伴隨著鈴聲而瞬間歸于寂靜，燕然把頭上的皮筋扯下，將腦袋埋進柔順的發(fā)絲里，聞著薄荷清香，覺得快樂。
老師講了什么，燕然一句也不記得，她盤算著那些開心的事情，一遍又一遍回憶。
喬席浙破天荒地提議要送燕然回宿舍。
“我和李亭玉一起走就可以了，有路燈，有伴，安全。”燕然指了指樓下的路燈，又對著正在收拾書桌李亭玉投去催促的目光，婉轉(zhuǎn)拒絕了喬席浙。
喬席浙扯著嗓子，凹造出請求的語氣：“李亭玉，我跟燕然先撤了，你待會自己回宿舍。”
“誒，我也……”李亭玉抬頭時，門外的兩個人影瞬間不見，她臉色煞白，心中直打顫，“我也怕啊……”
燕然被喬席浙拽著往樓下跑，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亭玉膽子小，她一個人回宿舍我不放心?！?p> “放心，還有人在教室?！眴滔阈Φ煤翢o正氣。
燕然突然噤聲了，默默兀自往前。
“白天你抱我了，第一次?！眴滔阈∨苤?，聲音揉進了風(fēng)里夜里。
燕然擰眉，扭頭問喬席浙：“你喜歡我嗎？”
說來別人不信，自己也不信。好馬好鍋不該扣在自己頭上。燕然看似鼓起勇氣的窮追猛打，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如果不是廁所里的賣慘，說不定喬席浙只是個了不起的前任同桌而已。
問題來得突然，喬席浙卻對答如流，脫口而出：“喜歡?！?p> “很早就很喜歡?！眴滔氵B用了兩個“很”字，將一段悠長的時光掐進言語的蒼白里。
“騙人的?！毖嗳幻髅餍睦镉行┦?，卻嘻嘻哈哈笑起來。
喬席浙：“真的?！?p> “騙人的?！?p> “哎呀，”喬席浙撐開羽絨服，將燕然摟在懷里，“真的。”
燕然機靈地蹲在地上，眨眼間鉆到旁邊小樹林邊。
張霈不知從哪里冒出來，大叫了一聲：“司老師好！”
“司老師好?！眴滔愕故堑ㄈ缢伞?p> “你們倆這么晚了還要去哪里晃悠？”司老師用手電筒照了照二人，早知喬席浙和張霈必是朝著與男寢相反的方向去的。
張霈指了指層層教學(xué)樓另一邊的小賣部：“買點宵夜?！?p> 司老師不予置評，把握著手電筒的那只手塞進衣袖里，小跑著遠(yuǎn)去了。
高跟鞋噠噠噠。
燕然頭一次不怕黑，從樹林的那一邊繞回了宿舍：“不必送，吾走也?！?p> 張霈望著樹林里的那團黑影噗嗤笑了，與喬席浙攀談起來：“你什么時候回理科班？”
喬席浙懶得搭理，轉(zhuǎn)身往男寢方向走了。
偷著喝了酒的杜俠勇被李亭玉誤鎖在了教室，他從桌底下鉆出來，手腕重重砸在木桌上，驚起一陣蕩氣回腸的響。
走到樓下的李亭玉背脊發(fā)涼，眼睛一閉，牙關(guān)緊咬，直奔女生宿舍而去。
“誰他媽給我把空調(diào)關(guān)了？”杜俠勇在黑暗中摸索，意識里還知道取暖驅(qū)寒。
喬席浙高估了杜俠勇的酒量，竟然也才不中這樣的結(jié)局。杜俠勇英雄救美不成，反倒成了教室里深夜出沒的厲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