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芙疑惑:“為何?要說是呂不韋,他根本不可能讓流言在城中流傳,且不說秦國,此舉于他立威不利,身為商人,他應(yīng)該將利弊看得很清楚?!?p> 嬴政忽地敲了一下鄭芙的腦袋,鄭芙抬頭,不解地看著他。都到這個(gè)時(shí)候了,他竟然還有心思同她開玩笑?
“商人的確會這么想。”嬴政說著,神色忽地凌厲起來,“但若到了有可能本息不保的地步,他們會舍棄本來的利益,將金錢轉(zhuǎn)壓在另一個(gè)可供選擇的目標(biāo)上?!?p> “比如成蛟!”鄭芙接話。
這幾年嬴政羽翼漸豐,已有即將親政的勢頭。他平日里顯現(xiàn)出來的氣勢與野心,足以叫旁人畏懼。數(shù)年前子楚在位時(shí),只是奪回了兵權(quán)便被呂不韋殺害,如今的嬴政還未親政就已收獲許多人心,呂不韋勢必更加忌憚。
相較之下,成蛟心性比嬴政溫和很多,也更容易控制,對于想要一直大權(quán)獨(dú)攬的呂不韋來說,的確是更好的選擇。
只要計(jì)劃周密,犧牲一點(diǎn)名聲便可保全自己的權(quán)勢與地位,試問有哪個(gè)商人不愿意這么做呢?
想到此,鄭芙卻疑惑了。子楚被害的那晚,她明明聽到趙姬說嬴政是呂不韋之子,即便她的語氣很讓人疑惑,可呂不韋確實(shí)相信了。有哪個(gè)父親會想著殺死自己的兒子?
不過來不及細(xì)想那么多,眼下最重要的是嬴政的安全。鄭芙問道:“蒙毅無法把消息送出去,那怎么辦?等成蛟打到咸陽,呂不韋封宮的同時(shí)再派兵支援,你便真的危險(xiǎn)了……”
“阿蹊,你信寡人么?”嬴政一邊說著,一邊拿起筆在竹簡上書寫。
鄭芙重重點(diǎn)頭。
嬴政將寫好的竹簡遞給她:“天亮寡人去上朝后,你從密道出走將此物帶到王府交給王賁。告訴王賁,按寡人吩咐做事,無論如何不得殺死成蛟?!?p> 知曉密道的僅她與嬴政二人。為防被人看出端倪,嬴政勢必不能親自出宮,只有她能把消息送出去。可是,這未免太遲了些。
“等你明日上朝,時(shí)間拖得太久,且百官皆要來到咸陽宮,王翦將軍不在,王賁無法調(diào)兵,如何鎮(zhèn)壓叛軍?你還是讓我現(xiàn)在就去吧!”事關(guān)嬴政性命,鄭芙只想越快越好。
嬴政的大手覆在鄭芙頭頂,她心底的急躁和不安莫名其妙地消散些許。嬴政沉聲道:“寡人沒打算用王家的兵?!?p> “那你如何鎮(zhèn)壓……”
嬴政把兩指放在鄭芙唇上,語意溫柔了幾分,“若非寡人親自來尋你,不得回咸陽宮?!?p> “不行,我要與你同進(jìn)退!”在這一點(diǎn)上,鄭芙絕對絕對不會妥協(xié)。
“聽話。”
鄭芙幾乎要被這兩個(gè)字蠱惑。
今日的嬴政格外溫柔,周身氣勢不減,卻少了些許鋒芒。
他的眼睛是那樣深邃,如潭水般深不見底,可她又在那暗潮洶涌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模樣,那般清晰明朗。
她相信他。
雍城,大鄭宮。
“霓兒,聽說長安君造反,難不成……”男人手里端著一盤棗,徐徐走入內(nèi)殿,待至榻上歇倚的趙姬身邊,彎下腰拉近與她的距離,“你一點(diǎn)都不擔(dān)心你那個(gè)四年未曾見面的秦王兒子?”
趙姬鳳眼向上輕挑,說道:“我的兒子豈是成蛟可以撼動的?嫪?dú)?,做你該做的事?!?p> 嫪?dú)甭勓?,蜻蜓點(diǎn)水地在趙姬臉上落下一吻,惹得趙姬一陣嬌笑連連。
“是,我的太后!”嫪?dú)彼剖遣凰佬?,“那——我們的兒子呢??p> “我們的兒子?”趙姬看著一旁榻上熟睡的嬰兒,展露笑言,“我自是無比喜愛他們。不然怎會一直住在雍城?不就是為了躲開政兒的視線,讓我們一家人好好過日子。”
“呵呵……當(dāng)年我入咸陽宮侍奉你,霓兒你有了身孕,以病重為由,迫不得已搬離咸陽?!眿?dú)笔稣f著往事,突然傷情,“若你當(dāng)初沒有懷上兌兒,是否會為了我離開咸陽,離開你的兒子?”
趙姬抬手,嫪?dú)绷⒖淘俅螐澭?,她輕輕撫摸嫪?dú)钡哪?,含情脈脈:“嫪?dú)?,你不該有這樣不切實(shí)際的荒唐假設(shè)。沒有你,我一樣可以有其他男侍,只要不特別招搖,政兒不會對我怎么樣。你身上流著的是下人的血,我叫政兒封你為長信侯,是抬舉你。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
嫪?dú)痹铰犜綒?,睜大了眼睛,雙手緊握成拳。
趙姬抬手看了看自己斷了的指甲,而后輕輕抬起嫪?dú)钡南掳?,柔聲道:“不要怪我太狠心。我給你你想要的權(quán)勢和爵位,你讓我感到歡愉,這很公平。而我們的孩子,則是我們情意的見證,僅此而已。政兒是玄鳥嬴氏的后人,你,沒資格拿你的兒子與他對比。做好你該做的事,才是重中之重!”
“你……你不是說他是呂不韋的兒子嗎?他又能有多高貴!”嫪?dú)睙o比憤怒地想要證明自己。
趙姬大笑起來,良久才說道:“我說什么便是什么?政兒的身世,只有我一個(gè)人知道,你算什么東西!就算他真是呂不韋的兒子,也比你這個(gè)假宦高貴無數(shù)倍!”
話罷,趙姬拿起桌邊的瓷瓶扔在嫪?dú)蹦_邊。一聲脆響,那精致的瓷瓶碎作無數(shù)塊散落在地。
嫪?dú)睆?qiáng)忍心中怒火,顫顫巍巍地跪下,伸手開始收拾地上的殘局,聲音顫抖:“是我……逾越了!”
趙姬又躺回榻上,看著嫪?dú)币稽c(diǎn)點(diǎn)清理地上的碎渣。
“哎呀!”趙姬握住嫪?dú)钡囊恢皇?,心疼地吹了吹,“這可是一雙讓女子看了都要妒忌的手,怎能用于此處?快些去叫人來收拾罷!”
“是……太后。”嫪?dú)背脛輰②w姬的雙手捏住,語意曖昧不清,“那太后好生休息,過會我再來服侍你。”
“去吧。”
嫪?dú)弊叱龅铋T,走到四處無人的地方,無可抑制地一拳擊在柱上。
憑什么他生來低賤?憑什么趙姬要這樣羞辱他,憑什么?就因?yàn)樗莻€(gè)市井無賴,是個(gè)被拔去眉毛和胡須的假宦?
嫪?dú)泵婺开b獰,齜牙咧嘴。
趙姬,遲早有一天我會讓你離不開我,讓你幫我的兒子稱王,讓你親手殺掉自己的大兒子!
宮女們正在為嬴政整理朝服,鄭芙再也等不了,拿起寒光離開了東明殿。嬴政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良久,邁步前往麒麟殿。
作為歷代秦王上朝所用的特殊宮殿,麒麟殿獨(dú)立建于幾百階臺階之上,臺階下寬闊無比,四條宮河環(huán)繞在下,幾座一模一樣的橋跨過宮河,足夠四兩馬車并行,其間無其他宮殿,空地一直延伸到咸陽宮的宮門口。
鄭芙走到平陽殿偏殿的寢室,找到圓形玉璧,將玉墜放了進(jìn)去,床榻慢慢抬起,她又把玉墜戴好,走入密道。下去后,有一個(gè)凸起的圓形石塊,鄭芙按了一下,上方的通路便關(guān)閉了。順著密道一直走,大約半個(gè)時(shí)辰,終于到了出口。
出口的外部是一座墳?zāi)埂`嵻襟@訝。又有誰會想到一座墳?zāi)咕故蔷跫业拿孛艹隹谀??想想嬴政好幾次秘密出宮都是走這里就有些許驚駭。若被人看見,還以為是老祖宗從地底下爬出來,非嚇?biāo)纻€(gè)人不可。
沒走多久,鄭芙聽得一聲馬兒的嘶鳴,而后馬蹄聲陣陣,待至她面前時(shí),它抬蹄再次嘶叫,而后停了下來。這是古銅色的鬃毛……銅爵!她不會看錯(cuò),這一定是廉頗送給嬴政的銅爵。沒想到它竟然會在宮外,在這里等著她。
鄭芙抬起手,它不太情愿地低下頭讓她摸了摸,而后轉(zhuǎn)過身子去。這馬兒還有些脾氣。鄭芙翻身上馬,一拉韁繩,它抬蹄向前奔去。
約摸半個(gè)時(shí)辰后,鄭芙來到咸陽城門口,例行檢查之后她進(jìn)了城。果不其然,城內(nèi)巡邏的士兵增多不少,頗有防御外敵入侵和搜捕叛逆的趨向。然而事實(shí)的真相卻讓人倍感心寒。
鄭芙不多停留,直接騎馬離開。不過半炷香的時(shí)間便到了王府。
“快開門,我是楚國公女,有急事見你家公子!”
鄭芙并非第一次來王府,且之前王賁又吩咐過她來可以直接放行。故守門的小廝直接打開了王府大門,讓她直接騎馬沖了進(jìn)去。
“賁哥哥!王賁!”鄭芙跑進(jìn)王賁所住的院落,大聲喊道。
彼時(shí)王賁正執(zhí)矛在院中練武,見鄭芙急匆匆地跑進(jìn)來,嘴角一勾,直接將長矛揮向她,鄭芙不躲,那長矛便拐了彎架在她肩上。
“斷頭!”
“我不是來同你玩鬧的?!编嵻阶プ〖缟系拈L矛往下拉,走近王賁,“阿政讓我把此物交給你,你快看看!”
王賁見她神色慌張,扔下長矛,接過竹簡仔細(xì)查看,臉色越來越嚴(yán)肅。
“成蛟叛亂……”王賁說道,“大王這是什么意思,為何他會派你來送信?”
“呂不韋暗中封宮,阿政要留在宮中防止生變,除了我沒有人能出來。”
“什么?!”王賁大吃一驚,“我這就去取爹的兵符,出城調(diào)兵?!?p>
唐小魚是姐姐
早餐一個(gè)熱狗卷,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