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風今天去茶水間倒個水的時候,聽到隔壁業(yè)務(wù)部的辦公室傳來瓷器落地的碎裂聲。她顧不得接水,沉著臉走到小辦公室。只見置物架上價值千元的景泰藍花瓶被摔得粉碎。在場的兩個男同事李子斌、付濤都呆呆的站在旁邊。一見凌風過來立即默不作聲回到自己工位。
接下去,不論凌風如何尋問,這兩人就是一口咬定“不知道?!?p> 顯然,花瓶是不會想不開自殺的。
凌風眼珠一轉(zhuǎn),不再繼續(xù)追問,轉(zhuǎn)身回了自己辦公室。這兩人見凌風一走相視一笑。彼此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同一句話,“哼,人事經(jīng)理算個屁!”
他們之所以敢公然挑釁凌風,最大的因素是因為付濤的姐姐付蕾是老板的小情人。付蕾24歲,前凸出翹,一年多以前以以總經(jīng)理助理的身份進入公司。沒過多久,兩人便打得火熱,出差開一間房屬于正常操作,公司聚餐也熱辣辣的眉目傳情。付蕾趁熱打鐵,把中專畢業(yè)的弟弟帶來業(yè)務(wù)部。老板特別囑咐讓業(yè)務(wù)部姚經(jīng)理,“給年輕人多點機會,好好培養(yǎng)培養(yǎng)。”李子斌跟付濤差不多的年紀,家里條件還行,性格吊兒郎當。這兩人一個不等錢用,一個有靠山,很快稱兄道弟起來。
打碎花瓶后兩人原本心里隱隱幾分不安,卻見凌風一點反應也沒有。便暗暗把心放在了肚子里。
這天,凌風面試業(yè)務(wù)員時特地把李子斌叫進來。
凌風滿春風地給李子斌讓了座,“子斌,姚經(jīng)理今天出去忙事情去了。有個新同事過來面試,業(yè)務(wù)這塊你熟,辛苦你幫我聊一下?!?p> 李子斌興奮得面色潮,調(diào)整了下呼吸才說:“凌風姐,沒事,能做的我盡量做。”
凌風笑著捏捏李子斌肩膀,遞給他一個“我看好你喲”的眼神,然后招呼面試者進來。
李子斌顯然為自己新特權(quán)生出按耐不住的欣喜。面試的過程中,他聲音洪亮,語氣竟帶有幾分威嚴。凌風再不失時機地找補幾句,更是令李子斌心中春風得意起來。
面試結(jié)束后,李子斌回到工位時還帶著一臉的愉悅。付濤很快就察覺到了:“哥們,啥好事???”
“沒事,就是剛有個人過來面試。凌風姐讓我過去幫她看看?!崩钭颖笥行┚执俚赜弥讣饫@了繞胸前掛著的工作牌。
“哦~”付濤面露一絲不悅。房間里彌漫著慘淡、朝不保夕的氣氛,好像什么東西顫顫巍巍就要崩塌似的。
第二天中午在食堂排隊打飯時,凌風又與李子斌聊了起來:“子斌,你有沒有女朋友啊?(李:沒有)不是吧,這么帥沒有女朋友?要不要我?guī)湍憬榻B......”而面對付濤時,她只是客氣地點點頭。
周末在員工會議上,凌風又借題發(fā)揮表揚了李子斌。說他腦子轉(zhuǎn)得快,踏實肯干,樂于助人之類的??涞美钭颖蠖加悬c不好意思了。
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李子斌見到凌風總是姐長姐后的。凌風和姚經(jīng)理一起吃工作餐時,也不失時機地把他叫過來。姚經(jīng)理是個談話高手,不時會拋些有意思的話題出來,三人總是聊得熱火朝天。再上姚經(jīng)理恰當好處的鼓勵、暗示,李子斌不由得生出一種打入公司管理層的自豪感。
漸漸地李子斌對付蕾給老板當情婦,付濤上班摸魚的行徑感到厭煩。一來二去兩人的兄弟情誼漸行漸遠。李子斌出于負疚感及討好的感情,把付濤打爛花瓶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凌風。
月底工資結(jié)算出來后,付濤發(fā)現(xiàn)扣了1500元的花瓶錢,便生氣地找姐姐告狀。
卻不成想,凌風早就預判了他的預判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老板,老板早先就在姚經(jīng)理那邊聽說了諸如“付濤人挺機靈,如果工作再加把勁就更好了?!?、“付濤年紀小腦子好,點子數(shù)他最多”、“付濤人緣好,就是業(yè)績差點”之類的話?,F(xiàn)在凌風又補狠狠補了一腳,老板便冷言冷語的把付蕾也罵了一頓。
沒有了付蕾做保護傘,付濤收斂了不少。但凌風沒有就此罷休。姚經(jīng)理得了提示找了些事由讓李子斌給付濤安排工作。好勝心極強的付濤哪受得了這個,在辦公室里不顧臉面與李子斌大吵一架,放話說自己不干了!
凌風把付濤叫到了自己辦公室。付濤靜靜坐在沙發(fā)上抽煙,發(fā)紅的眼圈直直地盯著對面的白墻,陽光透過百葉窗投射在他年輕的臉上。雙眸中蘊含一股怒氣欲言又止,只是悶悶的抽著煙。
凌風等對方抽完了一支煙后,立馬變身知心大姐姐,給繃著臉咬著后槽牙的付濤語氣惆悵地談起了普通人不易的一生。從打工人的辛酸,談到成家立業(yè)的難處,借此還隱晦地表達了付蕾的不易。
感覺什么都聊了,又像什么都沒聊。
此刻陽光溫糯,天地靜好。可是,這個中專畢業(yè)不久的少年想到自己的親姐姐在給老男人做情婦,以及自己將來來面臨的種種人生困境,以及年過半百的父母還在地里刨食時,就有種說不出的悲傷難過。不由得眼底發(fā)潮,呼吸困難,咕噥了一句:“凌風姐...”后便淚如雨下。
風吹過凌風掛在窗口的陶鈴,發(fā)出了微微聲響。
事實上,凌風對這種場面早已無感——付蕾過去零零碎碎讓自己受了不少氣受。但作為人事經(jīng)理對面一個嚎啕大哭的同事毫無反應是不行的。況且這違背她的良知,畢竟他看上去是那么無助和沮喪。
一旁的凌風只得好言勸慰,盡力讓他平靜下來。隔了一會,凌風站起來給他倒了杯水:“好孩子,別難過了?!迸呐母稘绨?,遞給他幾張紙巾。
付蕾、付濤都不是壞人,充其量虛榮了些,吃相難看了些。這個缺點放在有錢人身上,是微不足道的。放在窮人身上,很可能會為了一個名牌包出賣年輕肉體,亦或是為了逞一時的口舌之快而得罪旁人。凌風很想告訴付濤,花無百日紅,青春一眨眼就溜走了。如果沒有找到合適的出路,30歲以后的日子每是下陂路。如果一個人既吃不了苦,又沒有真本事,就只會把日子過越越遭,對未來一點好處也沒有。但是這種話說給此刻的付濤聽,付濤是不會明白的。至多只能說些感動人的大道理,因為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面對現(xiàn)實的真相。
窗外的天藍得耀眼,太陽金燦燦的,遠遠地能聽到樓下的汽笛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