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耳邊只剩下那個女人痛苦的嗚咽聲。這幾下兔起鶻落，我甚至都還沒能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事，這場突如其來的戰(zhàn)斗就落下了帷幕。
那男人彎腰撿起了掉在地上的手槍，抽出彈夾看了一眼，隨手塞進了腰里，又蹲下去在那女人身上搜了搜，抽出了另外兩個彈夾和一小包子彈，一并收了起來。
看到這一幕，我才知道我之前的某些想法冒著多大的風(fēng)險。
啪嗒，啪嗒。
有腳步聲在往這邊靠攏。我條件反射似的轉(zhuǎn)過頭，手電筒的光就直直的照上了我的臉。
這一下我沒能躲過，強光刺激得我瞇起了眼睛，視野里只剩下一片白茫茫，間或夾雜著些模糊的光影。
“你說你是程家的人？還參與過程家謀取水晶刀的計劃？”那腳步聲在離我?guī)酌走h的地方停了下來，但照在我臉上的燈光并沒有移開，對方似乎在仔細打量我的樣子。
說話的人語氣很冷淡，聲音聽起來略略有些模糊，但能聽出來是個女人的聲線。我腦補了一個披著頭發(fā)，常年面無表情的女教導(dǎo)主任，和這個打著手電的女人掛了個勾。
“是的?！甭牭剿龁栁?，我連忙點了點頭。這兩句話有真有假，但后面那句話應(yīng)該才是這些人關(guān)注的重點。不巧的是，那句話恰恰是真的。
我之前統(tǒng)共說了五句話，但其中只有兩句是真的:我確實參與過這個計劃，我也確實過手過水晶刀。
雖然有語言加工的成分，但至少我所說的內(nèi)容是切切實實的。只要他們確認了這兩句話是真的，確認了我是掌握了程家計劃第一手資料的人，想來我應(yīng)該能夠保住小命。
就算另外的三個謊言都被拆穿，但只要由這兩句話產(chǎn)生的價值還在，我應(yīng)該都能夠活下來。
依照絡(luò)腮胡子曾說過的話進行推斷，一身黑他們應(yīng)該已經(jīng)和其他勢力碰過面了，水晶刀回到封龍手里的事情應(yīng)該也已經(jīng)通報過了。
但我不信一身黑他們會把自己謀取水晶刀的過程也一并透露出去。在謀取水晶刀這件事情上，他們是對立的。一身黑不可能會把自己這邊的成功經(jīng)驗泄露出去，就算這份經(jīng)驗無法復(fù)刻對他們自己來說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意義。
其他勢力無從知曉這個行動的細節(jié)，但他們絕對對此抱持著極大的好奇心。這份好奇心就是我的護身符！
“程家的好手我都知道，什么時候有你這么號人物了？”那女人又問了一句。我本以為她會著重詢問水晶刀的事情，卻沒想到她的關(guān)注點先落到了這里。
我心里打了個突，隱約覺得有些不妙，努力斟酌了一下言辭，給出了我自己覺得還算邏輯自洽的回應(yīng)，“程家的好手都在封龍那里掛上了號，他們沒可能近距離接觸封龍而不被發(fā)現(xiàn)。程家想要謀取水晶刀，只能找封龍不熟悉的人下手?！?p> “我是最近才加入程家的，為了實施這個計劃，他們前段時間秘密吸收了一批新人，我就是其中的一員……”
我一邊順著話往下說，一邊在腦子里思考對方問這些話的用意。這么一想我才意識到自己之前有些想當(dāng)然了。我下意識的把對方的思考方式固定在了直來直往這一模板上，卻忽略了旁敲側(cè)擊這一可能性！
這是我的老毛病了?？次視臅呀?jīng)常說我書里的配角沒什么辨識性，思考方式千篇一律……沒想到這個毛病會在這個時候暴露出來，實在讓我措手不及。
我想要做出補救。我開始回憶之前說過的那些話，亡羊補牢一樣的去思考一些對應(yīng)的話語應(yīng)對對方可能得詢問。可這一思考，我的腦門兒不由得滲出了汗珠。
也許是咳嗽加上缺氧讓當(dāng)時的我腦子不太清醒，讓對死亡的恐懼和想要增加保命的籌碼的欲望占了上風(fēng)，我在說出兩句真話的同時扯下了三個謊！
若是對方直奔主題，一上來就問我和水晶刀有關(guān)的事情，從而確信我說的那兩句話為真，那就算這三個謊言被拆穿了也無關(guān)緊要。
可對方選擇的是旁敲側(cè)擊，先拋開最中心的問題不理，從細枝末節(jié)開始詢問起。那么這三個謊言一旦被拆穿，這兩句真話的可信程度也會直線下降！那樣的話，我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命恐怕就是兩說的事情了……
該死，為什么要扯三個謊啊！我捏緊拳頭，用力的掐著掌心，努力按住慌亂的情緒，盡量用平靜的語調(diào)陳述我斟酌出來的回答，“……我不是這個計劃的核心，負責(zé)偷取水晶刀的人已經(jīng)死了，但我過手過水晶刀……”
“已經(jīng)夠了。”照著我眼睛的強光晃了開去，啪嗒啪嗒的腳步聲靠的更近了。
這句話勾動了我心里的恐慌，我有些搞不清楚她的意思。她到底是信了我的話，還是認為我在說謊？
我用力的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努力恢復(fù)被晃花的視野，抬頭去看她。想要從她的表情或者行動里看出些端倪。
這一抬頭我才發(fā)現(xiàn)，之前和我對話的并不是我想象中的教導(dǎo)主任一樣的女人。
那是一個少女，看上去頂多雙十年華，穿著一身便于行動，易于攜帶各種小物件，看上去還很耐臟的戰(zhàn)術(shù)服。黑色的長發(fā)扎成干練的馬尾，高幫的皮鞋上粘著些泥濘。
離得近了，還能看到她的兩只手掌各戴著一只形制不同的露指手套。不大的臉上蒙著一只黑色的口罩，只露出一雙眼睛和半截鼻梁。
一身上下都寫著生人勿近，言行舉止?jié)M滿是漠不關(guān)心。從正面看過去，手電筒的光似乎為她蒙上了一層光暈，模糊了她的棱角。
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也沒能從她的行動里分析出什么東西。就轉(zhuǎn)過視線去看她背后的那個人。
那個輕易制服了黑發(fā)女人的男人不知什么時候站到了她的身后，身形瘦削的完全看不出他擁有那么強大的爆發(fā)力。
一張臉很白，在燈光的映照下甚至比那少女的臉還要白的醒目，那不是健康的白。
看到我在看他，他對著我笑了笑，一雙眼睛瞇成了一條縫。
“你知道嗎？說謊的人往往都會在謊話里加上很多細節(jié)，他們以為這樣就可以增加謊言的可信度?！蹦巧倥诟呶乙患壍呐_階上站住了腳步，垂下眸子居高臨下的看著我，對我之前的話給出了如是的回應(yīng)。
我心里打了個突，冷汗一下子就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