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見面來得很快。
也就是當天晚上,我正坐在公寓小陽臺上吹著夜風碼著字的時候,一扭頭發(fā)現(xiàn)有個人站在昏暗的臥室里,隔著陽臺上虛掩的玻璃門直勾勾的盯著我。
我嚇了一跳,差點兒沒把手里的手機扔了。那人應該知道我看見他了,影子一晃就到了門前。
我連忙站了起來,一把抓起立在墻角的晾衣桿兒,一手撐住虛掩的門,張開嘴就要呼救,卻被隔著玻璃門指住我的一樣東西堵住了喉嚨。
只隔了一扇玻璃,陽臺上的燈光照亮了他手中的東西。
那是一把槍。
黑漆漆的,好像是九五式。我對槍械了解得不多,也分辨不出真假。但我實在沒膽子拿自己的命去賭這把槍不是真的。
所以很輕易的,我就被這個不知道用什么手法闖進我家里的家伙制服了。
門里的男人勾了勾手指,示意我進去。我猶豫了一下,看了一眼那黑洞洞的槍口,乖巧的丟掉了自己手中的晾衣桿,拉開那扇連一點兒心理安慰都不能帶給我的玻璃門,
“很好,你做出了正確的選擇?!弊哌M臥室之后,那把槍第一時間抵住了我的腦袋。那一瞬間,我絕對連心跳都停了。不過下一刻,我察覺到了不對勁兒的地方。
沒等我想清楚不對勁兒在哪里,來人就主動揭開了謎底。他拿那抵著我腦袋的槍點了兩下我的太陽穴,低低的笑了起來,“雖然很想這么說,不過很可惜,你選錯了?!?p> 說著,他把那把槍遞到了我手里,接著越過一臉懵逼的我,按熄了陽臺上的燈,接著又打開了臥室里的照明,然后委實不客氣的拉過房間里唯一的一張凳子,大大方方的坐了下來。
后知后覺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的我掂了掂手里帶著塑料質(zhì)感的槍,心里泛起了點兒小后悔的情緒,然后老老實實的把它遞還給了他。
我清楚的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處境。從我進入這間臥室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jīng)是他手底的待宰羔羊了。
眼下看起來似乎有點兒可以反抗的機會。但我知道這是虛假的,是名為‘我能反殺’的人生錯覺。
是,槍是假的。
可誰知道他那一身皮衣下面藏著什么東西?
在這種情況下選擇反抗很不明智,在這種情況下選擇留下和他有關系的東西同樣不明智。
雖然他戴著手套,并沒有在這把玩具槍上留下指紋,留下它似乎也沒什么不妥……可重點是這個嗎?重點是他戴著不會留下指紋的手套??!
看到那雙白手套的時候,我就知道他是帶著什么樣的準備來的了……
“劍匣在床底下?!蔽艺驹谒焓志湍軌虻降木嚯x,特意選了個對他造不成什么威脅的地方站著。
我認出了他。
雖然他并沒有帶著白天戴的那個墨鏡,身形看上去也比白天時瘦削了一些。但我還是認出了他。
其實也不算是認出了他吧。我的記憶力還沒好到能把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人記得清清楚楚的地步。我只是猜出了他的目的,反推出了他的身份而已。
“我知道?!彼N著二郎腿,兩只手搭在膝蓋上,食指一下一下的敲打著膝蓋骨。我知道他這個姿勢不太好發(fā)力。以我和他現(xiàn)在的距離,似乎完全可以在他動手之前壓制住他。
但我沒有動。
我不信他會給我這種機會。
“看來,你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里面的東西了?!彼D(zhuǎn)過頭,笑瞇瞇的看著我。
我沒有說話,只是擺出了一種默認的態(tài)度。同時努力的避開目光,不去看他的臉。
我打定主意配合他,完完全全的配合他,不去想著欺騙他,以免刺激到他。我想要表達出一種態(tài)度,一種躺在砧板上的魚肉的態(tài)度。
他終于放下了二郎腿,俯身從床底拉出了我藏在下面的劍匣。
那劍匣看起來有些歪歪斜斜的。一邊的木質(zhì)匣壁上裂了一條縫,透過那條縫可以看到一丁點紅色的光澤。
來人在那條裂縫上砸了一拳,那木板頓時破了大洞。他從那洞里抓出了一把通體透紅的刀,在燈光下端詳了一下,而后把它收進了披風底下。
我曾端詳過那把刀,就在剛發(fā)現(xiàn)它的時候。
那把刀并不長,只比我小臂長一些。從柄到刃,通體都是一種材質(zhì)一種顏色。只有刀柄的地方有些不太一樣。
那里有一團陰影,透過燈光能看清楚那是一顆卵,薄薄的外殼里,蜷縮著一團看不清形狀的陰影。
當時確實是嚇了一跳,但很快就平靜了下來。這東西看上去很特殊的樣子,但我并不認為它是真的,只當做是那店家心血來潮定制的什么兵器。
身為一個網(wǎng)絡寫手,網(wǎng)文里各種奇奇怪怪的武器看的多了,試圖重現(xiàn)那些武器的事情也聽得不少,見怪不怪了。
只不過,換成那店家來做這種事情,倒是有些奇妙的違和感……
我決定明天把這把刀送回去。畢竟是別人的東西,我還不至于占為己有??蓻]想到……
“謝了,朋友?!眮砣伺牧伺钠ひ?,站起身來,“謝謝你慷慨解囊,這把刀才能重新回到我手里。”
我小小的松了一口氣。這事兒應該就……到此為止了吧?可下一刻,他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在我沒反應過來之前解掉了我纏在掌心的紗布。
我手上那有些凌亂的傷口就暴露在了光線之下。
“呀,受傷了呢?!彼榱艘谎畚业氖?,用一種一聽就是刻意裝出來的驚訝語氣如是說到。
我篤然想起了他曾說過的那句話,心頭一緊,下意識的就想把手抽回來。
但我硬生生的壓下了這份沖動,任由他抓著我的手,盡量用平靜的語氣回應他,“不是被那把刀弄傷的?!?p> “是嗎?”來人把臉抵到了我的面前,拿那一雙似笑非笑的眸子盯著我的眼睛看。
他似乎并不在意被我看到他的臉,這讓我的腦子里頓時多了很多不好的聯(lián)想。
但我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指了指自己的手掌,“這是從樓梯上摔下來的擦傷。正是因為摔了那一跤,我才會發(fā)現(xiàn)那把刀。”
“希望你沒有騙我吧。”他審視的看了我好一會兒,終于抽身離開,“不過,就算你騙了我,其實也沒什么所謂?!?p> 看到他離開了我的房間,我不由得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虛脫一樣的癱倒在床鋪上。心臟在這個時候才激烈的砰砰跳起來。
一種劫后余生的喜悅盈滿了我的眼眶。
我其實說謊了,但又沒有說謊。我有被那把刀傷到,但傷口并不在血肉模糊的掌心,而是在臨近手腕的地方。是被刀尖戳了一下,只留下了一個如同針扎過的痕跡……
明天再去醫(yī)院看看吧……
他那么在意我有沒有被那把刀傷到這件事情,讓我對這個小小的傷口也重視了起來?;I劃著去醫(yī)院一趟的時候,我并沒有去思考他最后的那句話里藏著什么含義。
我以為那就是結(jié)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