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趙老師說園園的有心結(jié)，馮白心中奇怪，女兒遇到什么事了，又有什么過不去的坎，只能等下來慢慢打聽了。
而她說小雨的問題更嚴重，時晴立即緊張得嘴唇發(fā)白。
馮白忙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眼神，道：“趙老師，小雨的問題除了心理，生理上也有問題。”
趙老師說我聽你說過孩子的事情，確實是有點發(fā)育遲緩。不過，他心理上也有點問題。你知道剛才他跟我說什么嗎？孩子說，同班的同學(xué)都在排擠他欺負他，他每天去上學(xué)的時候都覺得很痛苦，都要做很久的心理建設(shè)才能出門。
時晴：“怎么可能，他的同學(xué)都很優(yōu)秀的，怎么可能欺負他。小雨在說謊，不不不，也不是說謊，他只是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觀點，這才胡言亂語。趙老師，你不要相信他。”
趙老師搖頭：“我選擇相信?！?p> 時晴愕然。
趙老師：“孩子們的世界其實有的時候非常直接，對于不適應(yīng)的娃娃來說很殘酷的，他被人欺負也不奇怪?！?p> 時晴不能接受，激烈搖頭：“不會的，孩子的同學(xué)都是非常優(yōu)秀的，將來都是要念重點大學(xué)的，怎么可能欺負人。這孩子，就喜歡亂說話?！?p> 想起孩子不成熟的表現(xiàn)，時晴又是傷心又是氣憤。
看她激動成這樣，馮白忙道：“時晴，你冷靜。是是是，或許在我們做父母的看來，有的事情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可是，小雨不成熟、任性、敏感，別人不經(jīng)意的玩笑在他看來或許就是挑釁是欺負。”
趙老師：“說得對，是這個道理?！?p> 馮白又問：“那么，老師，小雨的事情該怎么辦呢？”
趙老師：“女兒的事情簡單，耐心交流，找到原因就解決了。至于兒子，發(fā)育遲緩的問題你們謹遵醫(yī)囑，按時服藥。實在不行，可以等他慢慢長大，時間可以解決一切。也就是比別人的成長時間長一些，晚一些。但是，在他成長的過程中隨之而來的心理問題卻不容忽視。畢竟，他比一般人心理年齡小上那么多歲。從社會學(xué)的角度來說，他沒有朋友沒有與心理年齡想配套的社會環(huán)境，相當于隔絕，其實是很孤獨很可憐的?！?p> 聽到這話，想起兒子可怕的生長環(huán)境，時晴寒毛都豎起來了。悲從心來，一時間竟忍不住眼淚撲簌而下，只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馮白心中也是難受，忙扯了一張濕巾紙遞過去，安慰道：“小雨媽媽，你要堅強，一切有趙老師呢，我們先聽她說下去?！?p> 時晴已經(jīng)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只捂著臉，再不能說話。
馮白沒辦法，只得對趙老師說：“趙老師，請您繼續(xù)。”
趙老師：“好的，目前我們需要做的是解決孩子的心理上的問題。現(xiàn)在反應(yīng)出來的問題是，兒子無法正常和人交流。只有能和人交流，獲取信息，心理才能成熟。剛才我和孩子說話，發(fā)現(xiàn)有一個問題?！?p> “他和人說話的時候詞匯量少，有的意思他心里知道，卻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要解決這個問題，需要的是多說話，多看書，多積累?！?p> 馮白插嘴：“這不就是和學(xué)語文課一樣嗎？”
“對，是這樣?！壁w老師：“你們下去之后，可以每天抽出一個小時和孩子做個小游戲——成語接龍，堅持上一個月，肯定會有不錯的效果的。另外，陪孩子多讀讀書，無論什么書都可以。他的課本，還有課外書都行。對了，孩子有什么業(yè)余愛好？”
時晴遲疑：“這個……”她還真不知道。
馮白繼續(xù)插嘴：“喜歡軍事，什么飛機大炮軍艦的都喜歡。別的孩子玩手機都是打游戲，我這娃卻喜歡看軍事欄目?！?p> 小雨都喊自己干爹了，他就是馮白的娃。
趙老師看了時晴一眼，神色難免有點責(zé)怪：“我知道你們做家長的工作都忙，尤其是你，平日里應(yīng)該很累的。但孩子比工作比起收入更重要，孩子不健康，你事業(yè)上就算再成功又有什么意義？一個做母親的，如果連自己的兒子喜歡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不太合適？”
時晴羞愧地低下頭。
馮白給關(guān)小雨報名掛號的時候因為心理咨詢中心一號難求，索性就說是自己的娃，搭了個順風(fēng)車。反正你趙老師一只羊是看，一群羊也是看，一事不勞二主。
因為這個機構(gòu)說穿了就是個輔導(dǎo)機構(gòu)，不是正式醫(yī)院，也沒有病歷制度。有心理問題的人過來，大家不過是聊聊天，然后她給出建議，并沒有嚴格的病歷登記制度。
趙老師只知道這兩個娃一個叫園園，一個叫小雨。
以為他們是姐弟。
想不到這姐弟兩同時有心理問題，趙老師表示深深的同情。
做母親的那個幽雅知性，渾身名牌，看得出來是個事業(yè)上非常成功的。至于做父親的，皮膚黝黑粗糙，也就是一普通人。
看來，兒女的事情母親是指望不上，關(guān)鍵看當?shù)牧恕?p> 趙老師懶得跟不負責(zé)任的時晴廢話，只對馮白道：“回去之后，每天你要抽一小時時間陪孩子成語接龍、聊天、看書、討論。再配合專業(yè)醫(yī)生的藥物治療，堅持不懈，應(yīng)該能看出效果的?！?p> 馮白：“可我……不太方便。”
趙老師嚴肅地說：“不方便也得方便，忘記跟你說了，你兒子已經(jīng)十八歲了，知道是什么概念嗎？”
馮白好奇地問：“什么概念?！?p> 趙老師：“他的性生理已經(jīng)完全成熟，受到體內(nèi)激素的影響，心理情緒波動會很大。如果你們做家長的不干預(yù)，很容易就出現(xiàn)精神問題，到時候會毀了孩子一生的。”
更難聽的話她還沒說：如果不干預(yù)，你娃將來有成廢人的。
“啊！”時晴低呼，手機掉在地上。
馮白也嚇了一大跳：“老師放心，一定照辦，一定照辦?！?p> 最后，馮白又問：“老師，我們下一次什么時候再來？
趙老師說，不急，你們也不別覺得每次到我這里來讓我和孩子談一次話就能解決問題。關(guān)鍵還在你們做父母自己的身上，等到孩子有主動和人說話交流的欲望的時候再來。在這個家庭作業(yè)沒有完成之前，你們來我這里也沒有任何意義。
專業(yè)的事情馮白和時晴自然相信專業(yè)人士。
等他們結(jié)束和趙老師的談話，園園的畫已經(jīng)畫好了，是一副荷花圖，水中還有一條鯉魚。
她沒有學(xué)過美術(shù)，畫得自然不好看，但也就是那個意思。
至于小雨，面前則是一張白紙。
趙老師問他為什么不畫呀，小雨說不知道畫什么。
趙老師看了看馮白，繼續(xù)嚴肅地說：“你兒子心理年齡已經(jīng)進入青春期了，正是干預(yù)的時候。這一時期很短，估計只有兩三個月，錯過就錯過了。記住我的話，馬虎不得?！?p> 從心理咨詢機構(gòu)出來，馮白突然想起自己盡顧著問干兒小雨的事，倒把女兒的事情給忘記了。
趙老師也沒有給出任何意見，也沒有什么父女互動的游戲，只叫找原因，這也太不重視了。
不過，這樣也好?。?p> 沒有意見就是最好的意見，這說明園園的問題不大。
馮白心情轉(zhuǎn)好，偷偷看了看女兒，她好象很高興的樣子，甚至和關(guān)小雨說起話來。
關(guān)小雨還是那副酷酷的表情，只在嗓子眼里“恩恩”幾聲應(yīng)付了事。
中午飯是時晴請客，馮白想起趙老師的話，就道：“小雨，老師讓咱們做個成語接龍的游戲，我們四個一起玩好不好?！?p> 關(guān)小雨不說話。
馮白：“我先出一個，心曠神怡，園園你來。”
馮小園：“怡，怡然自得。時阿姨，該你了。”
時晴：“得，得不償失。小雨，你來一個?！?p> 關(guān)小雨：“我不知道，我不玩?！?p> 無論時晴怎么勸，他就不是接茬。
時晴的臉色難看起來，剛要發(fā)作。馮白一看勢頭不好，忙示意她冷靜，笑道：“兒子，陪干爹玩玩好不好，給個面子唄?！?p> 關(guān)小雨哼了一聲，才接了一個：“失，失不再來?！?p> 馮白忙夸獎：“對得好，我接，來來去去。園園，你接?！?p> 園園：“去去來來?！?p> 小雨：“來來去去?！?p> 園園：“去去來來?！?p> “來來去去?！?p> “去去來來?！?p> “來來去去?！?p> “去去來來?！?p> 這還死循環(huán)了，時晴：“你們……還沒完了。”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園園笑得眼淚都不出來，不住拍著自己大腿。
小雨笑笑，卻不知道如何表達，只不住揮著手。
馮白：“兒砸，想笑你就大聲點，哈哈，哈哈，看干爹的，你應(yīng)該跟干爹這樣大笑。來來來，哈哈，哈哈，哈哈！”
關(guān)小雨終于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一群人笑成一團。
時晴眼睛一熱，兒子這么開懷大笑她實在是久違了。上一次是什么時候呢，五年前，十年前……真好啊！
……
“謝謝你，馮白，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還真不知道該怎么辦？”分手的時候，時晴朝馮白一鞠躬。
馮白：“哎喲，可受不了。你兒子就是我兒子，我這個干爹可不能白當。以后有什么困難，您說話，我馮白最講義氣了，為朋友兩肋插刀，誰叫大頭是我的老鐵呢！對了，他今天在干什么，怎么不來？”
時晴：“他忙。”
馮白嘆息：“有錢人的生活就是那么累啊，還是我這種下里巴人過得樸素?zé)o華?！?p> 時晴又一臉憂愁：“小雨已經(jīng)一個星期沒有上學(xué)了，打電話給老師，人家讓我先帶孩子看病，要醫(yī)院開具證明才肯收。這證明我又從哪里去開？馬上就是一模，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p> “這事兒是比較麻煩，看來老師是真的生氣了。”作為一個家長，馮白自然明白時晴此刻的心情。他想了想，說：“時晴，我是這么想的。老師并不是特意要針對小雨，馬老師這人我還是了解的，有一顆想要教育好學(xué)生的事業(yè)心。她之所以不讓小雨讀書，其實就是想給孩子一個深刻的教訓(xùn)，調(diào)動他的主觀能動性。從家長要我讀書到我要讀書?！?p> 時晴理解明白過來，但看了看在旁邊笑嘻嘻地和園園聊天的兒子，又愁道：“你看他現(xiàn)在的樣子，又有哪點想去讀書的樣子。這孩子根本就沒有緊迫性，一切都無所謂——讓讀書，我就去；不讓我讀書，那我就呆家里——他就是個病人?！?p> 馮白：“別發(fā)愁，別發(fā)愁，這事也不好同老師講。要不這樣，你回家之后再勸勸孩子，讓他主動給老師打個電話什么的，說知道錯了，想讀書，事情不就解決了。馬老師實際上就是在等他的電話?！?p> 時晴遲疑：“這不是騙老師嗎？”
馮白：“也不叫騙，就算將來馬老師知道這事是家長要求的，她也能諒解?！?p> 時晴又遲疑片刻：“老白，你也知道飛哥是個不管事的，而我又忙，一直不怎么和孩子交流。今后如果有事，我能再麻煩你嗎？”
“咱們誰跟誰呀，有事你說話……”話還沒有說完，馮白就朝那邊跑去：“嘿嘿嘿，園園，那么胖就別吃了……咳，別吃熱狗……時晴再見了，對我干兒兒好點。”
那邊傳來園園憤怒的叫聲：“馮白，放開我的熱狗，我恨你，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