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三堂會審

　　“屋里怪味兒，我們出來聊，現(xiàn)在空氣越來越不清新了?！迸笥褌冊诖蟮郎献咧?，張夢妮回了句：“樓底下垃圾桶燒了，垃圾桶著火了你不知道？我還以為你晚上住那，那是你家呢?！?p>　　“我覺得我崩潰了，原來這么完美的愛情也會吵架，知道嗎，你們倆一直是我心中完美愛情的典范，讓我還相信愛情?！崩詈１鴱垑裟?，和遠帆、淼淼一起坐在歡樂谷的蘑菇傘陰涼下。吳窈窕非常贊同：“看見你們倆吵架，我覺得我心里有什么崩塌了。以前我覺得我看得見愛情的希望，現(xiàn)在我覺得愛情就像人一輩子，好不好只有追悼會的時候才看得出?！?p>　　淼淼“咳”的一聲笑了出來：“什么什么呀，我告訴你，完美的愛情不是不吵架，又吵又打又說要殺了你，那才叫愛情，相敬如賓的一半都是快玩完兒的。要不，我們先去游樂場轉(zhuǎn)轉(zhuǎn)，坐個太陽神車什么的感受一下生命可貴，下來再聊？”這時遠帆正買了一大袋子飲料，還端著冰淇淋盒子過來，分發(fā)給所有人。“別，咱就在這坐著吧。我呀，非常講究人身安全，連坐旋轉(zhuǎn)木馬都要系安全帶，你們還是別坑我了?！绷咒J此話一說，就被起哄的滿頭包。

　　為了“注重安全”的林銳，大家選擇了坐游覽車，風景不錯，全體推遠帆講他自己的事業(yè)愛情經(jīng)歷?！绊淀挡凰悖Ｏ聝赡袃膳靡蛔缆閷?，我最想提醒你們，在你們歡快的摸牌看牌的時候，旁邊總有很多人等著你們輸了下場。林銳，最有可能出局的，我覺得就是你?！边h帆毫不客氣，“你就是憤怒的小鳥里石塊最底的那綠皮豬，看似最安全，其實最危險。”

　　“沒錯，現(xiàn)在上面一絲一毫的變化，都可能把你壓垮?！眳邱厚幌赛c了頭。林銳咕咚灌了一口橘子汽水，跟著贊同：“哥們現(xiàn)在是風雨飄搖——李海豹你完全沒必要得意，你就是那最頂上的豬，笑的最囂張，絕對第一個倒霉！”李海豹揚手就要揍他，被遠帆抓住：“聽我講?！?p>　　“現(xiàn)實不是武俠劇，老一輩的作用不是提供漂亮女兒、秘籍和被打敗，他們掌握資源。”遠帆挪了挪，“年輕人可以非常的理想、懶散和隨性，而長輩也并不能阻止你們走彎路，我們要做的是讓你們即使走了彎路也能到達終點?！?p>　　“但是我就不喜歡爸媽那態(tài)度，小時候逼著上補習，長大逼著結(jié)婚，什么都不會還什么都不學，對我熱心的保護動物、地球一小時這些麻木不仁?！眳邱厚焕悟}不少，遠帆微笑：“不要因為吃狗肉，穿皮草這些事和父母起沖突，父母成長的環(huán)境和思考的東西都和我們不一樣，我們可以堅持我們自己的，而你把你的是非觀強加給父輩，就好像他們催逼結(jié)婚一樣，也讓他們無所適從?！?p>　　“其實老哥我，讀書的時候是挺出眾，理科天才，從小站在池塘邊幫人賣魚，全是心算，競賽拿獎拿到手軟。家里窮，沒錢買‘教輔’，趕在上課前去借，一次借七八本瓊瑤不在話下。也喜歡讀個小說什么的，別說武俠科幻，連言情都讀，但是不愛語文課，高考數(shù)學理化生都滿分，語文31分，考試前一天去錄像廳看球，在考場上睡著了?！?p>　　林銳當即嗆了：“噗！高考睡著，你熊的?！边h帆把勺子往冰淇淋里一插，頗有插劍穿石的氣魄，之后接著回憶：“上大學了，成天連夜的看錄像，女生都覺得我們邋遢，都去追那些校園詩人什么的。有個姑娘來檢查我們宿舍衛(wèi)生，老批評我，一來二去就熟了，被女孩子注意的感覺真的挺不錯，我當時就是把這種異性動物性吸引當成了愛情，錯誤的結(jié)婚了?！?p>　　“那時候廣告行業(yè)機會好，實行批準制，一個城市就一兩家，供方市場，客戶圍著廣告公司轉(zhuǎn)，原始積累挺順利的。我的公司剛剛一賺錢，她就不工作了，還把全家人都往我公司里塞，跳舞，唱歌，打牌，我們倆什么話都講不了三句。沒辦法，離婚了，孩子歸她?！?p>　　“現(xiàn)在廣告公司申請制，一個城市兩三百家。生意不好做，客戶很難抓，想想我小時候真幼稚，真以為能在一起吃飯過日子，婚姻就能維持。”遠帆手里的冰淇淋開始慢慢融化。

　　“喂，你和你前妻離婚，少不了第三者吧？”吳窈窕一肚子懷疑。遠帆苦笑：“我那時候被老婆折磨的見女人都怕，面試的女畢業(yè)生都想推給助理，要不是遇上淼淼，怕還好不了。一看見女的，我腦子里就是滿屋子七大姑八大姨罵人撒潑打麻將的聲兒，差點沒熬過來。”

　　張夢妮一直沉默，這時忽然開口：“你的經(jīng)歷讓我悟了，每個人走的都是和你一樣的路，從傻瓜中來，到牛人中去。這世界上牛人不在于多少，而在于你是不是?！愫晚淀岛秃昧?？”遠帆笑著：“什么和好啊，本來就沒壞過，我們一天吵的那樣的架連薯片桶都不夠裝?！?p>　　次日，周末休息。張夢妮一大早就來到求職社，吳窈窕正在登錄QQ，一上線就喊：“來看來看！這個是遠帆吧？他的狀態(tài)寫著，你們猜寫的什么？”林銳往這邊走，李海豹喊：“我先猜，是不是什么大項目做成了？要是我猜對了，林銳你把你媳婦在我的世界里另存為一個啊。”

　　林銳伸手要打，吳窈窕叉腰：“沒事，他猜錯了。上面寫的是：訂婚！咱們的成功人士要再次走進婚姻墳墓了！”張夢妮也正好在李海豹電腦上開了自己的QQ：“哎，看，淼淼也有一樣的狀態(tài)，訂婚?！绷咒J討好吳窈窕：“怎么樣，婚姻是墳墓，和我合葬吧！”吳窈窕不知從哪里拿到了許媚柔的照片，在林銳眼前一晃，林銳想搶沒搶到，吳窈窕評論：“還真很漂亮，真是讓全世界的手機都停機的長相，長得跟二維碼似的。”

　　“你說結(jié)婚？婚禮就是葬禮，房子就是墓，誓詞就是墓志銘，婚紗就是壽衣，結(jié)婚戒指就是紙糊的房子金元寶……”吳窈窕扳指頭數(shù)?！芭碌没牛f吉利的。我問了快遞員，月入過萬，公司擴張，缺著人呢，就算房子是墓地，咱倆也得死得起?！绷咒J很正式的說，“我想干這行。別的活坐辦公室也一樣難，我上次去人才市場，看到公司要求我差點哭了，加班出差滿城跑，沒時間吃飯，世界上還有比這更痛苦的工作嘛？看到那公司的下一個崗位，還真有?！?p>　　張夢妮過來提醒他：“這行賺的可是辛苦錢，滿城跑，不過李端陽他爸的下屬公司，手頭還有很多遞送生產(chǎn)設備零件的業(yè)務，要是你愿意，我介紹你去，底薪就三千，提成很高?！?p>　　“你能吃苦嗎，那是體力活?！崩詈１嫘臑榕笥褤鷳n，林銳不在乎：“我這個人確實不是太擅長運動，但是一指禪練的還是很好的，一按電腦它就開了，神奇吧?！?p>　　之后的某天午夜，林銳和吳窈窕一起上路了。摩托車，頭盔，快遞公司制服。“這叫什么零件！我以為零件就是螺絲什么的，這比牛還重的也能叫零件，還說工廠等著用，得半夜送！張夢妮真坑！”林銳開著帶斗摩托載著吳窈窕，浸著黑油的紙包裹物品，也包裹著他們?nèi)肯Ｍ?p>　　“別這么說啊，這家公司運送東西，可是按重量計價的，運的重拿得多，我們這一趟能賺40塊呢！不錯了！”吳窈窕搭理著頭盔外飛揚的頭發(fā)，“等我們倆工作熟了，我也弄一摩托車載貨去，咱賺雙份錢，說不定一兩年就付得起房子的首付了。”林銳快樂又疲憊：“有時候真想不干了，我怎么賺錢都想好了，先當別人家的孩子然后再走丟，找著重謝十萬，兩個月干一筆，我丟你找，錢對分?！?p>　　氣溫極高，天空如有九個太陽一同發(fā)光，吳窈窕抹著滿臉的汗，口吻卻是實實在在的幸福和憧憬：“林銳，加油！”

　　林銳想回過頭來吻吻吳窈窕，嚇得她喊：“別回頭別回頭，看著前面車！”林銳不在乎：“這開發(fā)區(qū)沒幾個人，我說你膽子那么大，當街敢攔車，長輩敢開口罵，現(xiàn)在小心個什么。我看遠帆和淼淼大吵那會，你嚇的夠嗆，不會還沒緩過來？到地兒后我必須好好親你壓壓驚?！?p>　　“影響真挺大的，你說，為什么傷人的話總是脫口而出，而愛的表白卻永遠輾轉(zhuǎn)在心里面呢？”吳窈窕忽然有點憂傷，摩托停了下來，林銳伸手拉她：“這里是個大下坡，必須下來推?！边@段坡在尚未完工的工地外，土石路，相當陡?！皡邱厚恍⌒模艺浦较?，你扶穩(wěn)點?！?p>　　已經(jīng)送了一整天的貨，早上是往市內(nèi)各處門店配送，還安全點，這半夜下陡坡，林銳不敢馬虎。太累了，吳窈窕站著都能睡著。長長的坡上，她禁不住瞇了一下眼睛。就在這一刻，摩托遇上了石頭坎。在兩個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車頭已經(jīng)開始不快不慢的往下栽。

　　“啊！”吳窈窕瞬間驚醒了。如果滿車子的重型車床零件往前滑去，掌方向的林銳根本支撐不住，他就會被這些物件碾扁！“吳窈窕你別慌，別慌，往后壓，往后！車輪往上拖！”林銳高聲喊叫，一邊轉(zhuǎn)過身來，拼命的往后推車，“吳窈窕，拉住那些包裹，會往前滑的！”

　　車開始慢慢的向后掀。吳窈窕騰不出手來抓那些沉重的包裹，她尖叫著：“別滑下去，別滑下去！”但那些浸了油的東西還是開始不聽話的滑動?！皡邱厚荒銊e怕，抓緊車子！”林銳一手握車把，一手拼命伸上前，“砰砰”幾聲，那些重物被他推散在坡邊的草地里。

　　“還好，沒壞，一點都沒壞……”吳窈窕檢查著所有的物件，就像抱著她全部的收獲和希望。午夜驚魂。在這個沒人看見的地方，兩個剛剛找到一份工作的人。林銳“呼哧呼哧”喘著氣，靠近吳窈窕，一把摟過來吻了她：“咱們會找到好工作，過上好日子的，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