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看見溫馨墜在后面離得老遠(yuǎn),喬琦停下等她,一把攬住她的肩,將她圈在胳膊下。
溫馨被壓得不舒服,低頭掙脫。
“這位小姐姐莫不是不喜歡小生?”喬琦拖住溫馨的手,天真地問。
“姐姐必須喜歡你嗎?”溫馨懶得傷神,接過話頭反問。這是他對付喬琦這種無厘頭纏鬧的不二法門。
“那倒也不是,只是人家這么稀罕你,你卻不稀罕人家,人家好傷心?!眴嚏г沟?。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很多時候,他也分不清哪個是假,哪個是真。
“乖,姐姐也稀罕你,快玩兒去,別來煩姐姐?!睖剀俺槌霰粏嚏献〉氖?,努力強(qiáng)撐著耐心道。
“真的么?”喬琦追問。
“真的真的!”溫馨的耐心快要撐不住了。
“真的是真的么?”喬琦仍舊追問。
“不知道藥店有沒有可以把人毒啞的藥,下到酒里會不會見效更快……”溫馨終于耗盡最后一絲耐心。
喬琦小心翼翼地放下溫馨的手,就像排雷的工兵一樣,生怕觸動了哪個引爆裝置,然后默默遁于無形。
“好想離婚!”剛到喝酒的地方坐下,譚蕓就開始放毒。
“噢,準(zhǔn)備什么時候離?擺酒嗎?我給你打八八折。”喬琦好久沒參加她們的聚會了,沒想到一來就有猛料,有點(diǎn)小激動。
另外三個人卻無動于衷,因為最近每次聚會,譚蕓都要吼一遍,然而至今也沒離。
“你們包紅包嗎?包紅包我就擺酒?!?p> “必須包啊?!眴嚏敛华q豫,“按照我們廣東結(jié)婚的習(xí)俗給你包?!?p> 另外三個人連連稱是,表示高度贊同。
譚蕓白了他們一眼:“呵呵,我還得請個離婚伴娘,把你們的100塊折個角退給你們。謝謝您們了,我還是把擺酒的錢省下來養(yǎng)兒子吧?!?p> “養(yǎng)兒子還不如擺酒,兒子是最沒用的,你看看我!”喬琦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那倒是真的。不過,幸好我兒子不像你,我兒子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知道孝順我了,今天早上出門時,還怕我路上口渴,端了杯溫水給我……”譚蕓又開始瘋狂曬娃模式。
另外四個人則自動調(diào)到免打擾模式,開始點(diǎn)酒。
等到他們點(diǎn)完酒了,譚蕓剛好曬完娃。
喬琦原來也是不婚主義,可最近剛好松動一點(diǎn),覺得遇到那個人,也不是不能結(jié)婚,所以對譚蕓的離婚原因還是有點(diǎn)好奇。
“怎么突然想離婚了呢?”喬琦往譚蕓身邊湊了點(diǎn),正兒八經(jīng)的小聲問。
終于有人愿意接茬兒了,譚蕓心中甚慰。
“一天也就想個三五回,不算突然?!弊T蕓苦中作樂,“都說不婚的是少數(shù)、是另類,我看我這英年早婚的,在你們這兒才是另類?!?p> “你是為了安慰我們才想要離婚的?太夠意思了!”喬琦表示驚訝。
“那倒是不至于。只是覺得,結(jié)個婚,并沒能讓彼此和彼此的家庭變得更幸福,生活質(zhì)量反而急劇下降。
以前想喝個酒,愛什么時候回家什么時候回家,現(xiàn)在回晚了要看一堆人的臉色。
結(jié)婚前,難得生一次氣、發(fā)一次脾氣,現(xiàn)在各種鬧心、各種窩囊氣,比一天吃的菜還多。
你說,我婆婆也是絕了,對我房間里的東西,比我還熟悉,每次徐宇翔要找內(nèi)褲、證件啊,她媽閉著眼睛都能說出來在哪里。
每次吃飯,擺盤也是心累,簡直跟演練周易一樣,左騰右挪,怕她兒子吃不到喜歡的菜,又擔(dān)心我看出來,四五個菜挪來挪去擺十分鐘。
我怕她真為這點(diǎn)事把自己累病了,給她說,以后徐宇翔喜歡吃的菜,你們就炒4盤,東南西北角各擺一盤,這樣他坐哪兒都能吃到了。
她又不依了,說我心思重,說我說話刻薄,還跟我媽說沒把我教育好。我媽還就嘴笨,傻傻地被她一頓數(shù)落。氣得我呀,一口老血?!?p> “這時候,你家徐宇翔干嘛去了?”蝴蝶問。
“工作啊!家里一有事他就加班。
以前還覺得我公公總是被婆婆欺壓,也挺可憐??善圬?fù)我媽時,我公公更賣力。為這件事,我公公還給我婆婆起草了一篇發(fā)言稿,我婆婆在電話里數(shù)落我媽那是一氣呵成,我媽連說話的機(jī)會都沒有?!弊T蕓是以開玩笑的口吻說的,可任誰都能聽出語調(diào)里的透心涼。
旁邊的四個人,聽得哭笑不得。
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飯都吃不飽的時候,忍忍也就過了??涩F(xiàn)在有得選,心里必然不甘跟不平。天天在坑坑洼洼的路上行走,總要防著掉進(jìn)泥坑或者被濺一身泥,也是鬧心。
沒有結(jié)過婚的眾人沉默……
“你們說,這種事擱你們身上,你們會怎么辦?”譚蕓掃視了一圈沉默著的眾人,“喬大少,在坐的,估計除了我,最刻薄、最狠毒的就是你了,這事擱你怎么辦?”
喬琦苦笑,“您也太抬舉我了,這么些年了,我不也都是陳鳳儀的手下敗將!”
譚蕓苦笑舉杯,“好慘一男的!”
喬琦與譚蕓碰杯,“好慘一女的!”
溫馨、胡蝶、陳穎默默舉杯。
溫馨點(diǎn)的是帶煙熏口感的蘇格蘭威士忌,對于不懂酒的她而言,簡直又苦、又辣、又嗆,抿了一口,立即鼻子、眼睛、眉毛皺成一團(tuán),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喝的是毒藥。
喬琦看著她那痛苦的表情,不禁好笑又好奇,接過她的杯子嘗了一口,厚重的煙熏味里裹著淡淡的果香,度數(shù)不低。有點(diǎn)愁苦又有點(diǎn)甜,這是他夜半一個人時,愿意喝一杯的味道,但肯定不是溫馨能欣賞得來的味道。
“這么勇猛?”喬琦明擺著笑話溫馨。
“一般一般。”溫馨明知道被嘲笑了,偏不當(dāng)回事。
“今天這又是為什么?”喬琦忍了又忍,還是問出口。
“不為什么,就是好久沒喝大了。今天不是有你在么,剛好順道把我捎回去?!睖剀邦欁笥叶运?p> 溫馨不肯說,必然跟那個人有關(guān),喬琦聳聳肩,難得大度道:“隨便喝,喝多了我背你回去?!?p> 溫馨終于釋然,她決定勸解自己:多大點(diǎn)事兒,她都還沒努力呢,怎么能泄氣!
“盡力了就不會有遺憾,對不對?”溫馨問喬琦,也是問自己。
喬琦心酸一笑。
是啊,溫馨在盡力,而他,卻從不曾開始。
這么些年,他說話的方式,生活的習(xí)慣,甚至于性格,都和溫馨越來越像。
然而,在人性最幽微的地方,他倆卻有著本質(zhì)的不同。
溫馨本質(zhì)上是積極的,他卻是消極的。
隱隱的,他害怕投入后的失望,害怕珍重后的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