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吃飽喝足之后,付了飯錢,大手拉著小手出了客棧,正心抬著頭,問道:“大??????咱們?nèi)ツ睦???p> 賈英雄撓著頭,想了想,拉著正心又往回走。
正心一邊走,一邊道:“怎么又回客棧了?”
“我也不知道去哪里,容我好好想想?!?p> 說話的功夫,二人重新進了客棧。
見兩位豪客去而復返,掌柜的和小二一起迎接上來,又是作揖,又是打拱,簡直熱情得不得了!
須知,這間客棧地處偏僻,平日里,一個月也賺不上五六兩銀子,而方才,兩人一頓飯便造去五兩三錢銀子,幾乎趕得上一個月的收益,掌柜的和小二如何能不竭力逢迎!
賈英雄也不廢話,直接要了一間上房,二人住了進去。
客房里,一張大床,兩人并排躺著,賈英雄愁眉苦臉,尋思起來。
俗話說,尺有所短寸有所長,要說何人打架,賈爺做夢都能笑醒,不過,若是說到做選擇,做決定,這就絕非他擅長了,因而,苦思冥想好半天,也沒個定論,最后,賈爺想得氣惱,干脆從床上坐起,眼睛瞥見床頭的包袱,想起里面還有一張人皮面具。
他在武俠小說里可沒少看過這東西,知道這是屬于高級貨,心癢難耐,又想起昨天方圓的叮囑,便取了出來,按照方圓教給的方法,戴了起來。
正心孩童心性,坐在賈英雄大腿上,一臉認真的幫忙。
不一會,賈英雄將人皮面具戴好,正心又急急跳下床,將銅鏡取來。
賈英雄對著鏡子一瞧,只見原本白皙細膩的皮膚,變得粗糙黯淡,五官的變化雖然極其細微,可每處都有所變化,合在一起,儼然就是另一張臉。
賈英雄看得嘖嘖稱奇,對正心道:“怎么樣,還能認出我來么?”
正心兩只小手將賈英雄的大臉盤子轉向自己,仔仔細細打量半晌,道:“你要是不說話,看起來就像是三四十歲,保證誰也認不出來!”
“哈哈,這可真是好寶貝!”賈英雄笑著笑著,忽然臉色一變,道:“我決定了,咱們?nèi)ヅR安!”
“去臨安做什么?”正心道。
“我也不知道做什么,可我就知道清風觀和臨安這兩個地方!”賈英雄道。
兩人又閑聊了一陣,便準備上床睡覺,可此時日色將將偏西,哪里睡得著,賈英雄精力旺盛,好似肥蛆一樣,在床上扭來扭去,又坐了起來,對正心道:“睡不著,閑著也是閑著,你把那幾篇功法念給我聽聽,趕緊背熟了,趕緊毀去,省得萬一丟了,還是個麻煩。”
“好?!闭牡故锹犜挘瑥陌だ锶〕鋈久丶?,隨手拿起一本,道:“這部秘籍的名字叫做‘浪疊千重’”
“‘浪疊千重’?這不是我?guī)煾负臀掖蟾缢麄儯谟腊矘蛐写糖貦u的時候,施展過的功法么,在觀里,多少次我要他教我,他都不教!”賈英雄道。
“你聽不聽,不聽我不念了!”正心道。
“聽,聽!”賈英雄忙道。
“這是序言,你記好了,‘吾東至蒼海,恰遇漲潮,見海浪相疊,威勢愈增,忽有所感,若以氣為浪,層層堆疊,威勢亦能愈增否??????’”
這幾句話淺顯易懂,以賈爺?shù)奈幕剑龅侥苈牰膶崒俨灰?,立時小心翼翼仔細聆聽起來,不過,正心偏偏念了兩句之后,便停住了,臉上還掛著說不出意味的怪笑。
賈英雄不悅,道:“誰叫你停下的,是不是討打!”
正心哼了一聲,乜斜著眼,道:“大侄子,你敢打小叔!”
“哎呀!小東西,你當真是皮子癢了!”說著,賈英雄挽起袖口,舉起拳頭,作勢欲打。
正心沒有半分驚慌之態(tài),反倒是一臉陰森,道:“好,賈英雄,有本事你就打我,不過你也要小心些,萬一我不注意,念錯個一句半句,哼哼??????”
聞弦歌而知雅意,換句話說,就是正心一撅屁股,賈英雄就知道他要出什么貨,因而,不待話音落地,賈爺便即換做一副諂媚之態(tài),道:“小叔,這是說得哪里話來,憑您老人家的學問,還能念錯了字!”
正心好不得意,歪歪斜斜往床上一躺,小短腿搭在賈英雄肩頭,道:“小叔腿疼,快幫我捶腿!”
“好嘞!”賈英雄秉持大英雄能屈能伸的行事準則,沙包大的拳頭,輕輕敲打起來,一邊敲,心中卻是懊惱不迭,“他娘的!在觀里的時候,老子怎么就不多認幾個字,也省得受這鳥氣,回頭等安頓下來,一定要找十個八個教書先生,好好認字,沒文化實在憋屈!”
正心鬧歸鬧,總算還沒忘了正事,一邊享受賈爺?shù)姆?,一邊繼續(xù)念了起來,這篇功法不過十幾頁,半個多時辰,正心便念完了。
賈英雄發(fā)現(xiàn),準確的說,這本秘籍不能算是一部功法,因為這里并不是講解如何修煉內(nèi)力,而是一套成體系的運轉真氣的法門,條件之一,就是修煉者必須具備相當深厚的修為作為基礎,否則一個不慎,便是爆體而亡的下場。
尋常功法講究的是真氣連貫順暢,一擊而發(fā);可這部法門卻是截然不同,依照修煉者內(nèi)功修為,將真氣分為數(shù)段,模仿漲潮時的海浪,層層激發(fā),后者為前者推力,以求用最狂暴的力道傷敵。
這部法門之所以難以修煉,是因為這種層層激發(fā)的力道,形成于經(jīng)脈之中,若是經(jīng)脈未被真氣滋養(yǎng)得足夠堅韌,寬闊,真氣不及馭出體外,經(jīng)脈便已無法承受那狂暴力道,斷裂崩碎。
賈英雄雖混不吝,卻也知道珍惜自己的小命,明白憑自己現(xiàn)在的修為,強行修煉,與求死無異,又央求正心讀了幾遍,記了個七七八八,同時他也知道自己腦子不算靈光,也叫正心熟記于心,以他不求甚解的性子,能做到這一步,就算是不錯了,至于細枝末節(jié),什么時候用著,什么時候再說唄。
到這時候,他也終于明白,無怪乎在山上的時候,他屢次向方圓提及,方圓卻一而再的拒絕,當時他還以為,這是方圓的小心思,生怕被自己超越,現(xiàn)在才知道,自己是“以英雄之心度方圓之腹了”!
正心念得興起,又一口氣將另外兩本秘籍念完。
一部是名為《四圣經(jīng)》的功法,就是賈英雄剛剛醒來那天,張真奇演練的怪模怪樣的功法,這套功法,雖沒有多少攻伐之力,卻能在身形動轉之間,藉由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圣獸的體式,引動真氣時而迅疾,時而輕巧,時而激烈,時而舒緩,通過種種變化不斷感悟,以求身體與真氣完美契合,除此之外,張真奇也說過,這部功法與六陰六陽妙徼掌頗有相似之處,乃是一部總綱,可以從其中幻化出種種玄妙,不過,究竟成就如何,還要看個人的際遇與悟性。
另外一本秘籍乃是一套掌法,名為“撫花開碑手”,以至柔的手法揮出至剛之力,對敵之時,往往出其不意,攻其不備,這部掌法雖也玄妙,可比之其余兩部卻是要遜色一籌。
賈英雄覺得這兩部功法都極適合自己目前的境界,只是他方才背誦那部“浪疊千重”的法門,早已是頭昏腦漲,實在記不住了,只好改日再說。
不能不說,張真奇著實是用心良苦,他知賈英雄修為精進太過迅速,又并非自己苦修而來,難免根基不實,這部“四圣經(jīng)”正適合用來夯實根基;“浪疊千重”乃是危急關頭,保命之用,不需多說;“撫花開碑手”,則是因為賈英雄練過“驚雷刀法”,“流云劍法”,不過刀劍都被留在山上,成了屠龍之技,想要找尋類似刀劍,千難萬難,一套六陰六陽妙徼掌,無甚威力,流螢身法雖然玄妙,可總不能一打架便落跑,故而傳授他這部相對淺顯的掌法,一練便能上手,用來與人對敵,卻也不至于因為過于玄妙,被人覬覦。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兩人用罷早飯,便動身啟程,向臨安行去,一路上,這兩人時而叔侄,時而哥倆,時而又是主仆,吵吵鬧鬧,說說笑笑,倒也有趣,唯有一點美中不足,就是銀錢不夠花。
按說五百兩已是不少,尋常人一輩子也用不完,可問題是這兩人并不是尋常人,正心自開葷之后,頓頓離不開肉,大有把少吃的幾年肉補回來的意思,不過幾天的功夫,小臉圓了三圈,肚子也鼓了起來,走起路來,一步一個飽嗝,三步一個響屁,而賈英雄更是不入路,明明狗屁不通,卻不懂裝懂,硬裝能耐梗,代價就是銀子好像流水般使了出去,僅僅十余日,兩人便已囊中空空,漫說是吃肉了,就是想喝口熱水,也得看乞討的人家是不是好心。
老話說良心喪于困地,兩人為了混口吃的,也顧不得下山時方圓的叮囑,可說是無所不用其極。
好在這時候,兩人已經(jīng)趕到紹興府,富戶云集,商旅不絕,賈英雄便憑借“流螢身法”,趁著夜深人靜,潛入豪門富戶,做了梁上君子,干起了劫富濟貧的營生,似二人這般,兜比臉還干凈,這個“貧”當然是指他們自己。
然而,其時天下動亂,匪盜猖獗,這些富戶警惕性極高,除了看家護院的武師之外,還飼養(yǎng)了不少獵犬,賈爺一來不像在秦府時候,熟悉各處所在,二來,他窮得連飯也吃不上,哪有銀子去買蒙汗藥喂狗,三來,蒙汗藥就好像愛情一樣,不是想買就能買,他幾次潛伏藥鋪,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找到。
種種原因加在一起,結果可想而知,賈爺共行竊十三次,有五次被成群獵犬追咬,驚動主人家,只有惶惶奔逃。
七次遇著同行,這七次里,四次被同行捷足先登,白跑一趟,三次是互相搶奪,賈爺雖憑借高強武藝,將銀錢搶來,可同行不甘心被搶,大聲呼叫,驚動主人家,同行熟悉路徑,說跑就跑了,卻苦了賈爺這個路癡,家奴仆役,護院武師,數(shù)也數(shù)不清多少人四處圍追堵截,繞來繞去他自己也迷糊了,眼見要被抓住,只得將銀錢扔了,藏身在屋檐之下,主人家眼見銀錢失而復得,才停止搜捕。
要說最后一次,那更是字字血淚,因為賈爺沒有經(jīng)驗,前十二次總在這一處作案,中了官府的埋伏,剛剛潛進房中,一張大網(wǎng)當頭罩下,好懸沒被當場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