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屋外,梅樹兒上。
莫浩穹躺在熟悉的枝丫上,逗弄著那只熟悉的雪狐。
“你也要去陵下書院讀書?”
領(lǐng)銜的驚喜與疑惑的嚎叫差點可以引來雪崩。
“準(zhǔn)確的來說好像是去參加策論,而不是進去當(dāng)學(xué)子?!?p> 莫浩穹開懷的笑著,“這下依舊要與你同路而行了。”
“幸事!幸事!”
領(lǐng)銜十分痛快?!笆钦l誰引薦的你?”
“你之前說過了,你似乎不認(rèn)識。名曰安風(fēng)云,儒生模樣,白發(fā)蒼蒼?!?p> “確實是不認(rèn)識。
可天下隱士高手?jǐn)?shù)不勝數(shù),無甚好糾結(jié)的?!?p> 躺在附近一根枝丫的計敬明有些納悶,“才回劍谷兩日,又要走了?”
莫浩穹費盡力氣,終于在舒服的枝丫上頭挪動了腦袋,把視線投向了他的師侄?!澳阋灰覀円黄鹑??”
“去哪哦?!?p> “陵下書院?!?p> “書院啊……沒興趣?!?p> “京城長安的陵下書院喲?!?p> 有一說一,計敬明心動了。
他自七歲上山以來,至今再無走出劍谷十里內(nèi)的范圍,更別說去領(lǐng)略什么江山美景,天下繁華了。莫浩穹四人此行一去定長安,路上的江湖逸事定然不少,而那京城的盛世風(fēng)采更是讓他心神向往。
定了定心,拒絕道:“我一無學(xué)識,二無引薦,哪有資格去?!?p> 為什么拒絕?這個或許問計敬明本人也難以問明白,但確實,他是真的很想去。
“倘若你去了,我強行把你扯在身邊,也照樣沒得問題。”莫浩穹再次使出渾身解數(shù),把頭挪了回去,“不過你既然不想去,那便算了。”
“這策論是什么時候才能完事?”
“冬至開始,約摸七日或十日結(jié)束。”
“冬至?”
山下此時正處酷夏,冬至還為時尚早。
“那師叔你要過年了才能回來了么?”
“也回不來。朝廷快要開展朝廷大典了,我代表咱劍谷去參加,充當(dāng)湊數(shù)?!?p> “那要什么時候才能回來?”
“明年的今日,就差不多了?!?p> “這么久啊……”
雖說劍谷并不甚在意名氣等等,但讓莫浩穹一人站在整個天下那兒面對著風(fēng)風(fēng)雨雨屬實不妥,定然需要他這師侄守護身旁。
想到此處,計敬明頓時理直氣壯,“既然如此,那我就隨著師叔你去罷,好給你掌一個氣勢兒?!?p> 說罷,并在心底笑著補了一句,等著明年回來了,宋師和莫師叔也該成親了。
“何時出發(fā)?”領(lǐng)銜在邊上兒問著,一團雪兀地摔在他的正臉,“唔……嘖,劍谷離著長安可遠(yuǎn)著呢,拖不了幾日了?!?p> “那能拖幾日?”
“……三日尚可?!?p> “那便再留上三日。此去一別可是一年,先穩(wěn)穩(wěn)的瞇上三日罷,還得順便把山洞收拾收拾?!?p> 莫浩穹挺起身子,使眸子向下看去。
雪上,梅中,那三尺長劍入風(fēng)也。
一念一動,一式一舞,趙清秋的有些駁雜的劍法中能看出劍谷的二三韻律。
莫浩穹方才想起,自己是傳了這徒兒劍谷的心法和輕功,但武功還真未傳一式,全靠著——
將視線朝右看去,吳幼簡抱著她的那柄比她還大的重劍揮舞著,一招一式,與趙清秋如出一轍。
全靠著吳師侄啊。
翻身躍下,熟練地下了雪地,慢步朝著半山腰的山洞里兒走去了。
領(lǐng)銜見當(dāng)事人溜了,無聊的起勁,轉(zhuǎn)頭看向牛高馬大的計某人,“計老哥,你們劍谷的人真都這般瀟灑快活的么?”
“你說的是哪里很瀟灑快活?”計敬明懶洋洋的,他身后的那柄古劍亦是如此。
“唔……似乎沒怎么見到你們勤奮練功啊?!?p> “勤奮的很多——”計敬明伸了個懶腰,又往更舒服的枝丫位子擠了進去,“只是我們碰不見他們罷了。”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鳖I(lǐng)銜拍拍腦門,“那練武那般努力,是為了當(dāng)宗主咯?”
“也算吧,主要還是為了掙錢?!?p> “?”領(lǐng)銜笑著,強行壓下很想吐槽俗氣的欲望,“不過我好像從未聽過劍谷與江湖上有多少來往啊?!?p> “又不是在外頭掙錢。
練功努力的,勤奮的,進步快的,都可以去南山西側(cè)峰崖中采一株雪蓮回來給宋師,就可以得到銀兩了,在年底的時候,全劍谷的人都會下山過年,就可以買自己喜歡的小物件了?!?p> 領(lǐng)銜總感覺有哪里不對,“一株雪蓮能在宋真人那里換得多少銀……”
“三兩?!?p> “你們被壓榨啦??!”領(lǐng)銜哀嚎,“這雪蓮在外頭那可是稀世寶藥,活死人肉白骨,化經(jīng)脈定根骨,一株最少可以換得百兩銀子啊!”
計敬明有些莫名其妙,“雪蓮又不是賣給外人的。
這是宋師所需之物,她所存的銀兩也不多了,三兩銀子很足了?!?p> “她自己不能采到么?可是你們都能采到?!?p> “非也,非也,雪蓮說是生長的險峻,但實際上只要稍縱輕功便可輕易采到的。倘若你練功不奮進,拿了雪蓮也換不了銀子,宋師的眼睛可澄亮著哩。
不過呢,即使不奮進,宋師也不會太多說什么。入了劍谷,便是自家人了,開心為上?!?p> “宋真人拿了雪蓮不是拿來賣的,她不會是有什么病吧?”
“嗯,這病說來也不是十分嚴(yán)重……
哇,你可真賊啊,這事可不能說?!庇嬀疵餍αR著,揉了一團雪扔到了已經(jīng)糊著了鼻涕的領(lǐng)銜的臉上。
西山半山腰。
嗚呼悲哉,那竹屋不是他的了。每次想及此處都為一陣心疼,但也很快就釋然了。趙清秋一大姑娘家的,肯定要睡好點兒。
入洞。
整理了一下堆起的竹卷,趕跑了三四只藏在里頭歇息的雪狐。
距離還書的時日尚早,但他此行或許真要離開一年左右,所以還是先把它們?nèi)窟€了回去為好。
再掐指算算,又快是到了給那蘆葦教字的日子,明日就順便一起做了吧。
此去一別便是一年,他也不想的。只是朝廷大典必須得去,而近乎所有人一致同意并推搡著讓他去,也就接受了。
況且與其拖他個幾月,還不如與領(lǐng)銜他們一同前去,有個伴兒,再順便參加了安風(fēng)云極力推薦的那什鳥策論,再……
眼底漸漸冷了些。
李倚算,可真會算啊。
拍拍臉,讓自己清醒了許多,擺好了油燈,弄好了鍋爐,隨手拿起一卷竹卷慢慢地賞讀。
世事紛雜,與我何干?
等明年的朝廷大典回來罷,那時,便可以專心養(yǎng)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