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被周老夫人無視,這么短的時間,李心結(jié)的不愉根本消化不完。聽見周二姑娘的問話,她腦海里閃過傅振羽方才說她的樣子,頓時一陣激動。
“周妹妹!德言容功,女子首重德。清閑貞靜、行己有恥乃德之要領(lǐng)。事事皆言銀錢、貴重,失了女子的本分——”
就差直說周二姑娘失德了。
先不說她一個娼妓之女有沒有資格說官家千金,就只說談錢就失去女子本分這個說辭,就沒人能接受。談錢怎么了,沒錢哪來美食享用、哪來漂亮衣服穿、哪來金銀首飾裝扮?真正不愛錢的人,是錢特別多的人。你一個書院先生之女,清高什么啊!
一眾小姑娘頓時將厭惡的目光,投向李心結(jié)。
周二姑娘是老夫人跟前養(yǎng)大的,老一輩疼她不算,同輩的胞兄和胞姐,都是把她捧在手心的。無故被指責(zé),歲小幾歲,她卻不會被氣得哭鼻子。有氣,她向來是當(dāng)場就撒了!
“哪個是你妹妹?我只一個姐姐,她可是戶部尚書方閣老的孫媳婦!”小姑娘驕傲得說道。
掌上明珠被一個黃毛丫頭給欺負(fù)了,周老夫人沒有動怒,而是憐憫地看著李心結(jié),道:“孩子你還年輕,凡事不能只看表面。事實上,不管男女老幼,所有人重視的,都是他們自己擁有最少的那個。因為擁有的少,才更加重視,懂了嗎?”
換言之,你之所以重德,是因為你缺德。
周老夫人說完之后,不等李心結(jié)落淚,非常機敏示意大家看外頭,并道:“傅家,或者說這位傅姑娘,確實做了買賣命題的小買賣?!?p> 周老夫人之所以說這話,因為齊陽在外堂看著傅振羽,用絲毫不掩飾的得意口吻說:“托福,我將從你手中買到的命題轉(zhuǎn)賣于書生萬一,小賺了五千兩,銀票剛剛送來呢?!?p> 怪道方才齊家忽然請瓜果!
后堂眾人恍然之際,傅振羽在外堂悲憤地控訴:“你賺了五千兩?可我才收了你五百兩!”
面對指控,齊陽不認(rèn),他鏗鏘有力地辯解:“我認(rèn)識萬一先生,你認(rèn)識么?我十分驕傲地說,我敢用五百兩從你這個小丫頭手里買十道命題,就該掙這份銀子。”
真是演技派啊,傅振羽嘴上不好說,心里吐槽著。
認(rèn)識書生萬一,并從書生萬一手里賺五千兩的是她好么!同慶三年冬,她隨傅山長入京,陪父親參加來年大比,住進國子監(jiān)附近的客棧。那家名為及第客棧的學(xué)子們嘰嘰歪歪地說著書生萬一:“還不知道能不能中的命題呢,開口就要一百兩,哎……他怎么好意思開的口啊!”
恰遇著前來兜售命題的萬一,兩方吵鬧起來。
傅振羽多管了閑事一回,勸萬一先生不要批發(fā),而是改為固定銷售。即,只有有限的人,才能買到命題,直接叫價一千、一萬兩,好幫助那些想買又猶豫不決的人。
現(xiàn)在可以不用買了,因為買不起了。
老頑童萬一,非常開心地采納了她的意見。見老頭這么可愛,傅振羽便把一路北上見到的人情和實事,統(tǒng)統(tǒng)說了一遍,添了兩道自己認(rèn)為的命題。
那會兒她剛開始鉆研會試殿試沒兩年,手頭的資源也有限??伤\氣好,同慶帝還在即位之初,出題的主考官,真拿了實事做命題。二選一,中了。這個二選一,可不是選擇題的二選一。而是不下數(shù)千條命題里,她挑了兩條出來便中了。
同慶四年春,書生萬一輕松入賬數(shù)萬兩;同慶四年夏初,書生萬一的十道命題中,殿試會試均中!這是何等的高手!
一次大比,傅山長落榜,傅振羽卻結(jié)交了個忘年交。
因為這個忘年交,傅振羽才能助袁自舟金榜題名。是以,她雖不指望袁自舟承認(rèn)師出南湖,但袁自舟那日既然大庭廣眾之下見了她,那就必須承擔(dān)花錢買命題之名!
這也不是她冤枉袁自舟的名聲。
袁自舟有天賦,記憶力也好,四次縣試沒過的原因是,他腦子太靈活,記得快,忘得也快。通背一遍四書五經(jīng),讓他復(fù)述早期的篇章,總出現(xiàn)缺字、漏字、錯字。但縣試中,這些基礎(chǔ)是不能錯的。傅振羽便根據(jù)他的記憶特點,畫重點背默篇,幫他過了這個別人看來簡單、對他來說很要命的縣試。
演完戲的齊陽,不再搭理傅振羽,拱手對顧夫人道:“齊陽再次謝過夫人,晚宴即將開始,夫人慢用,小子告退。”
齊陽退走,周老夫人帶著眾人重歸。
傅振羽哪個都不好意思看,俯首低聲道:“家里起初很艱難,我那會兒小,針線做不好,在街上上看到鋪子收衣裳樣板圖。我自小拿筆,畫得還湊合,就靠著賣樣板畫賺點銀子補貼家用。因為我年紀(jì)小,除了齊少爺沒人收我的畫。這幾年大了,樣板畫都是我大師兄幫忙送到齊家的。后來,我猜中了上一科的命題,齊少爺就信了我這一科,花銀子從我手里買的命題?!?p> 因曾經(jīng)貧窮,為了生活不得不辛苦的而略局促的傅振羽,和李心結(jié)直接成了反面對比。周二姑娘心生好感,善良的小姑娘立即贊道:“我今年十二,和傅姑娘三年前差不多大吧?可我道現(xiàn)在還不知道怎么補貼家用,也猜不中命題呢,你很厲害?!?p> 難得出門的李心結(jié),覺得現(xiàn)在的姑娘都太傻了,尤其是周家這個討人厭的二姑娘。因此,周二姑娘話音方落,李心結(jié)便還擊:“周姑娘太天真了吧?南湖書院用價值萬兩的編鐘做賀禮,怎會艱難?”
周老夫人和周二姑娘有志一同的選擇忽視,只當(dāng)沒聽見。
傅振羽還不知道后堂的官司,只單純地認(rèn)為李心結(jié)情商太低。她已經(jīng)勸過一次了,沒勸第二次的興趣。不過,她怕李心結(jié)的話誤導(dǎo)別個,便結(jié)果話茬:“方才婢女不是說了么?我南湖書院的禮是最輕的。至于編鐘,定是我二師兄添進去的。我方才和顧夫人說了,我二師兄是吳興人,吳興錢家嫡支的人?!?p> 知道錢家的,面露貨真價實的震驚。
圣朝之富,富在江南。吳興錢家,近二十年來江南商戶公認(rèn)的首富。所以,排除國庫,把錢家說成圣朝首富,也不是不可以。
顧夫人自是知道錢家,便問傅振羽:“也就是說,你們南湖書院的背后,是錢家在支持?”
可這是個大事,若是錢家支持,南湖書院就值得她夫婿支持。
“這倒不是。”傅振羽否認(rèn)后,借著機會介紹南湖書院,“我爹收徒不看家世只看人,二師兄富有,也是收了后才知道的。我大師兄是父親收養(yǎng)的孤兒,三師兄中了秀才后就回去繼承家業(yè)了,四師兄西大街清水巷喬木匠的小兒子,五師兄——聽動靜,新人要進門了呢。”
云上的悠悠
投推薦票的一位書友名叫“試問承恩者,雙眉幾許長“,好生憋屈的一句詩。按現(xiàn)在觀點,敢睡別的女人,給老娘滾粗。感謝自己會出生,生在了可以恣意的新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