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過來的?”李陵明知故問,臉上的笑容欠兮兮的,透著一股哈士奇般的傻氣。
“當然是全程超速,飆車過來的?。 眿I婭姐瞪了李陵一眼,氣不過對準他的鞋面就是一腳,動作看似兇狠,但其實沒用多大的力道,“知道我一路上闖了多少個紅燈嗎?駕照鐵定是保不住了,都怪你!”
婭婭姐今天的妝容偏日系,臉頰上掃了些自然的微漾紅暈,唇色粉嫩晶瑩,摘下了平日里那副將她偽裝得清雅高冷的金絲眼鏡,配上這句毫無殺傷力的“都怪你”,顯得如同少女般嬌嗔,瞬間就把李陵軟化了。
“行行行,都怪我都怪我?!崩盍晷呛堑攸c頭,語氣柔和得像是在哄小朋友,“其實我也就是想偷個懶,回家看看爸媽,再順便去旅個游散散心什么的。
“那你為什么不能提前跟我說一聲呢?”婭婭姐面露不悅,對李陵不告而別這件事還是耿耿于懷。
“可能是不太習慣這種離別的場面吧……”李陵輕咳一聲,視線不太自然的偏轉。
婭婭姐眨了眨眼睛,嘴角微微上揚:“好了,我也就是趕過來送送你,你航班是幾點的?趕緊過安檢吧,別耽誤了?!?p> 李陵輕輕搖了搖頭,看著婭婭姐認真地說了一句:“謝謝?!?p> “嗯?!眿I婭姐點點頭,默契的沒有去問李陵在謝她什么,只是展現(xiàn)著自己的溫柔,催促他趕緊上飛機。
望著李陵一步三回頭,漸漸消失在安檢口的背影,婭婭姐的眼中流露出一抹微不可察的失落……
“你還會回來嗎?”這句話,終究還是沒能問出口。
李陵過了安檢,跟著人群一起走進登機口。他這次特意挑選了一個靠窗的座位,十分熟練的系上了安全帶,并很自覺把手機調成了飛行模式。
其實自己并不是看不懂婭婭姐的意思,只是這份感情他無法正面回應。
他們兩個之所以能夠相處的這么融洽和舒服,是因為他們都有所保留,心里也沒有想著要把對方占為己有,所以這份感情才如此輕松且自由。
彼此之間即不會互相追問,也不會互相揣測,更不會互相束縛。
這個道理他懂,婭婭姐也懂。
李陵輕嘆了口氣,抬起頭時正好撞上了一個女孩的視線,一雙清澈的瞳孔,和一張……堪稱完美無瑕的臉。
李陵把自己認識的美女此刻列成一張表,沒有任何的個人主觀情感加分,婭婭姐絕對是第一名。
雖然平日里冷若冰霜,但那也是被萬人吹捧的女神顏值。更別說她在私底下的嬌俏模樣,純天然的精致面容,碾壓那些矯揉造作的網(wǎng)紅臉。
但眼前這個女孩,不用李陵去說,周圍其他乘客的反應已然說明了一切。一雙看起來很舒適的慢跑鞋,一條貼身的牛仔短褲,一件白色的運動背心,外罩一件紅黑格子的短襯衣,栗色的長發(fā)末梢燙得微卷,沁出一抹溫軟的梔子花香。
女孩也像是注意到了李陵的視線,回應了一個甜甜的笑容,像是在這炎炎夏日給人灌了一口冰鎮(zhèn)雪碧,清涼解膩。
女孩拿著登機牌,最終坐在了李陵的身邊,讓他瞬間被羨慕和嫉妒的目光淹沒。
李陵大腦有些宕機,反復思考著自己是不是上輩子順手拯救過銀河系……運氣也太好了一點?要不下了飛機試著去買張彩票?
“大叔,能跟你換個座位嗎?我想拍張云層的照片?!迸⒌穆曇羟宕嗪寐牐瑤е鴰追终埱蟮恼Z氣。
一般人估計看著這張漂亮臉蛋就直接點頭同意了,但李陵卻對那聲“大叔”耿耿于懷。
“你多大?”李陵掛著一副“和藹可親”的笑容問道。
“我17。”女孩不假思索。
“扯淡!你17?我還15呢!”李陵壓根不信女孩的鬼話。
“那你得叫我姐姐了,”女孩打蛇隨棍上,帶著一抹促狹的笑,“小弟弟,打探女孩子的年齡很不禮貌哦?!?p> “那你叫我大叔就很禮貌了嗎?我大學畢業(yè)才一年好吧?”李陵不滿地哼哼道。
女孩故意裝出一副很夸張的驚訝表情:“大叔!請問你畢業(yè)的這一年里,歲月都對你做了什么?”
李陵咬了咬后槽牙,一時間被噎得有點接不上話。女孩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賊兮兮的笑著。
“女士們先生們,歡迎您乘坐華夏航空公司CA1086航班……”伴隨著空姐的歡迎詞,飛機轟鳴著發(fā)動,并在跑道上不斷的加速積蓄力量,最終像一只白色的大鳥一樣,騰空而起,扶搖直上。
女孩像是第一次坐飛機的小孩子一樣,側身看向窗外,眼睛里閃爍出興奮的光采。但畢竟她和窗戶之間還隔著一個李陵,所以女孩看他的眼神逐漸變得怨氣十足,像是貌美的白素貞看見了老和尚法海。
李陵被她盯得心里發(fā)毛,于是從口袋里摸出兩顆可樂糖,獻寶似的遞給女孩:“吃嗎?”
“吃!”女孩雖然還是一臉的怨氣的樣子,卻很沒骨氣的順走了李陵手掌中的可樂糖。
李陵剝開了糖紙,自己也吃了一顆,感受著濃濃的可樂味在自己嘴里化開。女孩似乎也很喜歡可樂糖的味道,看向李陵的眼神緩和了不少。
“這是什么糖?。客贸缘?。”女孩好奇地問道。
李陵一邊在小桌板上把糖紙弄平整,一邊說道:“這是以前我小學門口一毛錢一個的可樂糖,雖然都是色素和糖精,但我很喜歡它的味道。”
說完,在女孩的注視下,李陵用糖紙折出了一只亮閃閃的千紙鶴:“送你?!?p> 女孩笑盈盈的拿起糖紙做的千紙鶴,隨后上下打量了一下李陵,裝作一臉防備的說道:“大叔,這不會是你撩小姑娘的套路吧?”
看著李陵一臉的哭笑不得,女孩吐了吐舌頭,想了一會兒從放在腿上的背包里摸出一張照片,頗為大氣的遞給了李陵:“諾,給你的回禮?!?p> 李陵接過,照片里的女孩,淡藍色的短發(fā),戴著同款顏色的美瞳,一身女仆裝,笑得溫婉可人。
“喲,你還挺非主流?!崩盍旯中χu價。
“你才是非主流你全家都是非主流!”女孩瞪眼,“這是我在學校的動漫社cos蕾姆!”
“你就是非主流你全家只有你是非主流,”李陵順嘴反擊,“你哪里像蕾姆了,蕾姆小小一只,你個子這么高?!?p> “我也覺得不像,本來我是想cos英雄聯(lián)盟里的琴女,但是他們說我胸圍不夠!”女孩咬牙切齒。
“哈。”李陵露出了幸災樂禍的欠揍笑容,掏出錢包把女孩送他的照片收好,“話說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叫李陵?!?p> 女孩眨巴眨巴眼睛,臉上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所以啊大叔,你是真的想撩我吧?”
李陵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就算你是個漂亮女孩,我也不至于好吧?!?p> 女孩聽到這話,突然像只貓一樣瞇著眼睛問道:“大叔你說什么?”
李陵一愣,隨后正色說道:“我說,就算你是個漂亮女孩……”
“舒坦!”女孩突然打斷了李陵的話,笑得像個偷到了雞的黃鼠狼,“大叔你嘴好甜哦!”
“……”
李陵敗了,他在女孩如同城墻拐角一般厚的臉皮面前完敗,灰頭土臉如同被穆桂英擒住的楊宗保。
可誰又能想到,這么好看的女孩子,不僅沒有偶像包袱,反而逗比得像個德云社出來的相聲演員。
“飛機上有蚊子?”女孩突兀的說道。雖然疑惑,不過李陵也確實聽到空氣中有嗡嗡的輕響。
周圍的聲響越來越大,與其說是蚊鳴,倒更像是有無數(shù)的沙礫在金屬表面刮擦。
李陵的口中,也不像是含著一顆可樂糖,而像是含了滿嘴的跳跳糖,活蹦亂跳的要把牙關炸開。
此時不僅他一個人在顫動,甚至連周圍的空氣也在震動,原本細弱的輕鳴聲十倍百倍的放大,大多數(shù)乘客也都察覺到了這令人驚悚的聲響,所有人都在不安的四處張望,小聲議論著突如其來的詭異變故。
“好像是飛機在震……”李陵一邊這么說著,一邊扭頭看向窗外,臉一下子就白了,眼前的景象讓他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原本的萬里晴空和飛機下方厚實的云層已然消失,蒼穹上出現(xiàn)了不斷延伸的猙獰裂紋,裂紋如同藤蔓向著四周生長擴散,天空如鏡面般破碎崩裂,裂痕后無數(shù)星辰恢宏璀璨,光芒交織成無上玄妙的宇宙至理。
李陵僅僅只看了一眼,便感覺到一股劇烈的頭痛,就像是有一把鈍刀插在他的顱腔中,用力攪動著他的大腦。
“女士們先生們,我們的飛機受到了強氣流的影響,可能會有輕微的顛簸,請您不要擔心,在座位上坐好并系好安全帶……”
聽到廣播聲,大部分乘客的緊張情緒都有所緩解,但臉上都不約而同的寫滿了不安。
女孩微微皺眉,對空姐的安撫不以為然。剛才那震動的幅度,實在不像是氣流的影響。而且這可是在距地面8000米的高空,一旦飛機出了什么意外,等待他們的就是機毀人亡的結局。
女孩回頭看見李陵正盯著窗外一言不發(fā),奇怪的問道:“大叔,你怎么了?”
近在耳邊的話,此刻聽起來卻感覺十分的虛幻,李陵疼得牙關緊咬,面色蒼白,手腳不由自主的微微顫抖著。不過他依舊保留著一份理智和清明,察覺到似乎只有自己能夠看見這天穹碎裂的景象,其他人好像并不受其影響。
女孩剛要伸手去拽李陵,飛機突然如同失控了一般,搖動的幅度更加劇烈,所有人都被驚嚇到了,一時間尖叫聲,哭喊聲和怒罵聲充斥著整個機艙。
飛機作為最安全的現(xiàn)代交通工具之一,失事的概率理論上只有三百萬分之一,比被雷劈的概率都要小,但幾率再小,也并不是零。
對于遭遇事故的人而言,飛機失事的死亡率卻是百分之百。此時空姐的安撫已經(jīng)起不到任何作用,多數(shù)人的情緒已經(jīng)崩潰,有些悲觀的乘客甚至開始用手機錄制自己的遺言。畢竟等待他們的,是即將到來的死神鐮刀。
下一秒,飛機完全失去了動力,金屬機頂如同紙糊的一般被無形的巨力撕扯開,幾名空姐直接被風壓拽出機艙外,帶著拉長音的尖叫聲從高空跌落。
而李陵卻被那裂痕中的景象所吸引,即使身體不住的痙攣,眼神卻還是無法從那些星辰上移開。女孩一手抓緊李陵,一手抓緊了座椅,神經(jīng)大條的她在面對這種絕望的境地居然還能保持冷靜。
李陵感受著手掌中的溫暖,嘴角扯出一抹微笑,強忍著痛苦握緊了女孩的手。
“我們就要死了,現(xiàn)在你能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了吧?”李陵帶著輕松的笑意問道。
女孩抬臉剛想習慣性的懟上兩句,只見李陵已經(jīng)轉過頭來,身上的衣物被鮮紅的血液浸透,被風席卷,肆意淋漓。
“我叫楚澈。”
頃刻間,蒼穹崩壞,像是有一位癲狂的藝術家用力揉碎了天空,無數(shù)星辰之光一齊盛放,仿佛舞臺的聚光燈照射向李陵,倒映在他眼中絢麗如鏡筒中的萬花??墒抢盍晔裁炊伎床灰娏耍谒聪蛄押鄣囊凰查g,熾烈的星光就已經(jīng)灼壞了他的視網(wǎng)膜。
而楚澈依舊緊緊的握著李陵的手,與他一起被恢宏的星辰光彩所環(huán)繞,他們的身形逐漸變得虛幻無形,最終消失不見,只留下了兩個空蕩蕩的座位。
殘破不堪的飛機徹底斷裂,如同死去的鷹的骨骸無力下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