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高抬著頭笑著,朝霞輝映之下,臉上散發(fā)著如同粉玉一般的光澤,燦爛的笑容里帶著一絲得意,對著臻兒大聲道:
“看,我早上起來抓到的,給你們送過來先取了蛇毒和蛇膽。我還能再給你做個蛇羹?!?p> 自從臻兒來了以后,燕子每天都過來。不但來的時候不空著手,來了以后還幫著臻兒一起拾柴做飯。她就是單純的喜歡這里,喜歡和臻兒一起。小小草廬好像是她的避難所,在這里她完全不用理會寨子里的爛事兒。比起寨子里那些男人猥瑣的目光,九月紅的責(zé)打和辱罵,唐大夫的臭臉是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的。
臻兒走進了仔細一看,見是一條黑底兒白環(huán)三角頭的毒蛇,不由得咂舌道:“這可是銀環(huán)蛇啊,據(jù)說觸草木盡死,人被嚙無以御之者。燕姊姊你太厲害了?!?p> “你說話就是好聽?!毖嘧拥氖种高€掐在七寸上,這是防著蛇沒有死透,暴起傷人,笑道:“這算什么。我從小在山里長大,也就是膽子大,不怕蛇。唐大夫能把蛇做成藥,那才是本事呢?!闭f著和臻兒一起向小隱草廬走去。
臻兒做個鬼臉道:“不怕還不是本事啊。要是我家阿姊的話,一看見蛇早就嚇得跳到桌子上了。”
“你家阿姊?”燕子道:“你還是頭一次提到家里有個阿姊呢。你多跟我說說你家里的事兒唄,我保證不告訴別人去。”
“嗯……說來話長,以后吧?!闭閮喊言挷黹_,問道:“燕姊姊跟誰學(xué)的抓蛇呢?”
“是爺爺教我的?!毖嘧哟鸬溃骸拔夷锷挛?,自己沒工夫養(yǎng),就把我放在山里爺爺奶奶家里。爺爺奶奶也不是血親,不過是一戶山里人家,以抓蛇采藥為生。他們自己的親生兒子就是抓蛇的時候失手給毒死了?!?p> “哦,”臻兒把肩上的扁擔(dān)換了個肩膀,繼續(xù)問道:“那你怎么回到你娘身邊了呢?”
“爺爺奶奶都歲數(shù)大了,養(yǎng)不動我了,就把我給送回去了?!毖嘧佑行﹤?,道:“后來等我娘帶著我和弟弟進山了,我再去找他們的時候,那屋子都塌了,家里已經(jīng)沒有人了?!?p> 臻兒見狀,不知為什么想到了太爺爺,太爺爺曾經(jīng)對他那么好,他多么希望那慈愛的笑語中沒有摻雜著任何功利的目的啊。
臻兒暗暗搖頭,不愿意再去想,又換了話題:“燕姊姊今天怎么這么早,這天上的朝霞還沒散呢?!?p> 燕子面色一沉,半晌才道:“家里呆不住?!?p> 其實是昨夜里九月紅留了客人在家,燕子便跑了出來,找了個山洞對付了一宿,天一亮,便來找臻兒了。
臻兒只道燕子說的是今早的事兒,也不再多問,想著要說些什么開心點的事兒,便道:“這蛇渾身都是寶,唐大夫看到一定喜歡,正缺這道料配藥呢。唐大夫的獨門秘方,以蛇毒為引,可以解毒。夏天的時候好幾個被毒蛇咬傷了的,蛇藥都用完了。蛇膽更是好東西?!?p> 正說著,他看到了唐大夫站在房前的空地上,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們。
臻兒小聲對燕子道:“哎呀,讓唐大夫等我了。咱們緊走幾步。”說著便加快了步子,肩上的扁擔(dān)喲喲的隨著他步子有節(jié)奏的上下顫動,木桶里的水卻是一滴也沒有灑出來。
唐大夫看著眼里,心里暗暗贊許。他只在頭一次擔(dān)水時給臻兒做了個樣子,這孩子就很快就掌握了訣竅,擔(dān)起水來走得又快又省力。
他本來只是想著收臻兒做個藥童,平日里為他打打下手,干干雜務(wù)??墒悄侨绽飬s發(fā)現(xiàn)臻兒對醫(yī)藥一道顯示了非常的興趣。不禁如此,他悟性奇佳,記性超好,有眼力,手腳還勤快。
人人都道名師難尋,殊不知品行天分俱佳的徒弟才更是稀缺。唐大夫當(dāng)時便起了收徒之意,只是還想考察一段時間,看看臻兒人品如何,不過說話行事卻已經(jīng)是把他當(dāng)做徒弟來對待了。
臻兒和燕子進了柴門,燕子對唐大夫微微屈膝,道了早安。只不過手臂上纏著一條毒蛇來行禮問安,怎么看都很奇怪。
唐大夫也不多問,過去要把蛇接過來。燕子道:“不用你臟手了,告訴我釘哪兒就行了。”
臻兒忙道:“燕姊姊等我一下。”說著向水缸走去,費力的把裝滿了水的木桶抱在胸前,借著腰勁兒,先一下子把木桶坐到缸沿兒上,再傾斜著桶身把水倒了進去。
“你力氣可真大。”燕子贊道:“我弟弟比你小不了幾歲,在家里油瓶子倒了都不帶扶的。到現(xiàn)在還是我娘跟在屁股后面伺候他?!?p> 臻兒跑進屋里拿了鐵釘和錘子,帶著燕子去了房后,把銀環(huán)蛇釘?shù)搅艘桓由?。這下子,蛇死得透透的了。臻兒幫燕子舀了瓢水凈了手,兩個人才回到前院。
唐大夫自己站在那里,虛領(lǐng)頂勁,雙手虛抱,雙足微分,不內(nèi)不八,正在閉目行功。聽到他們回來,眼也不睜便道:“磨磨蹭蹭的。站好,開始了?!?p> 燕子不知道是該走還是該留,正在猶豫,唐大夫又道:“燕子愿意學(xué)就留下一起吧。”
燕子聽了大喜,剛要道謝,耳邊便又響起唐大夫欠揍的聲音:“咱們兩不相欠了。”
燕子想到那天他說的“咱們就兩清了”的話,臉上有些發(fā)燒,只得默默地和臻兒一起站到了唐大夫身后。
她是第一次來得這么早,趕上了唐大夫帶著臻兒做早課,兩眼一抹黑不知道該做什么,只有照貓畫虎的跟著他們,靜時雙手胸前虛抱,動則雙臂畫圓上舉,然后再一手擎天,一手接地,反復(fù)幾次,便接著更復(fù)雜些的動作。
燕子不知其所以然,卻也知道這強身健體的東西,她又喜歡這里的氣氛。以前在唐大夫冰冷的目光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恨不得做個隱形人的時候,也沒能讓她退縮不前,如今好不容易得了允許,更是珍惜機會,盡力的練著每一個動作。
臻兒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了燕子長手長腳努力的模仿比劃著,姿勢動作都還如跳舞一般,完全沒有虛領(lǐng)頂勁、氣沉丹田,更不用說腳下生根了,心中暗笑,道:“這八段錦讓燕姊姊舞的……回頭得跟她好好說說,這么練可是白費力氣啊?!?p> 咽津補氣,萬流歸宗。八段錦練完后,唐大夫又打了一套太祖長拳。因為跟齊虎子學(xué)過一陣子莊稼把式,這套拳法燕子打起來倒是更像模像樣一些。
唐大夫直到沉氣收勢,也不曾向身后的兩人看過一眼,說過一句。他幼時學(xué)拳便是如此。怎么也得等個把月后,徒弟把整套的拳法都能記下來了,從頭打到尾也不喘了,才能得到師父的指點。他卻不知道,這兩條要求對臻兒根本不是問題。只因為他墨守成規(guī),錯過了身后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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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斯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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