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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云

第四章 有匪君子

翡云 紅茶壺 1966 2019-09-24 23:57:31

  茶棚內(nèi)無人再提南湖驛站,畢竟男人懷里就躺著一個嬰兒。

  牛車馬車走遠(yuǎn)。云翡透過窗欞望著漸漸遠(yuǎn)去的茶棚輕嘆。

  那晚云翡沒有猜錯。

  抱著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的心情,李善周奇夜返長亭村。

  云翡昏沉間聽見有衙役在門外說隔壁婦人被剖了肚腹,可是找不著剖出來的嬰孩尸身。

  今日又見這二人鬼鬼祟祟回來查探,便猜測可能是他們偷走了那嬰兒。

  兩個男人,應(yīng)該是需要個女人給他們看孩子的罷?

  她無處可去,以照顧嬰兒為交換,暫時先跟著他們罷。

  牛車?yán)?,云翡用木勺輕輕哺喂稀粥,這孩子比正常的嬰兒可是小太多了,比貓兒大不了多少。

  秋高氣爽,三人日夜兼程,目力所及已有城池隱現(xiàn)。城墻高聳,巍峨挺立。

  江寧府到了。

  雖則魏武帝建立新朝后將國都北遷到了長安,江寧府作為前朝舊都,歷經(jīng)百年又身處魚米江南,仿如富態(tài)老翁般依舊繁盛而大氣。

  城北永定門排起了民眾等待入城的兩列長隊。有城守兵士身著鎧甲腰挎大刀分列兩側(cè)。

  左列擠擠攘攘著普通百姓,有挑擔(dān)農(nóng)夫,行腳商人,儒帽書生,行乞老兒,雞鴨魚狗或在籃中或搖尾歡跳。主記坐在桌前一邊嚷嚷著別擠別擠,一邊快速的查驗入城符節(jié)。

  云翡透過窗欞望著眼前這一幕,瑣碎而又生機勃勃,真好。

  李善二人下馬整車匯入右側(cè)隊列。

  右列人眾長袍寬袖,寶馬香車,仆從環(huán)繞。顯然出身門閥世家或達(dá)官顯貴。

  主記的神情恭敬而諂媚。

  李善遞上符節(jié)。

  三十左右精瘦的主記一雙小眼沒有看向符節(jié),反而在李善臉上來回梭巡。

  主記招手,一旁仆從趕忙遞來一張燙金竹簡。主記滿臉帶笑,將竹簡塞到李善手中:“貴人來得巧,長安太常寺少卿程盧勛程大人偶至江寧,托我等邀各青年才俊與三日后午時赴宴于江寧府首府山南別院,我觀貴人相貌堂堂,器宇不凡,此函萬望貴人笑納。”

  哈?周奇挑眉。也看向李善。這廝整日的冷眉冷目,怎生的看出器宇不凡?至于相貌堂堂嘛,也就是比他白嫩些。

  不由小聲嘀咕:“忒的眼拙,怎沒看出我這瀟灑不羈奇男子一枚?”

  車內(nèi)云翡聞言不由噗嗤一笑。李善這般倒像是大街之上被江湖騙子圍上來說我觀你骨骼驚奇,是塊練武的好材料,這里有秘籍一本相贈與你。

  兩人的動靜沒有逃過耳力極佳的李善。主記不便得罪,不與他多言,李善黑著臉收下竹簡,邁步進城。

  赴宴自是不會去的。

  穿行在熙來攘往的大街上,馬車一角風(fēng)鈴輕輕作響,撒了一路。

  周奇調(diào)笑著黑臉的白面小生,一路哼哼:“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

  云翡滿臉含笑,左手無意識的撥弄著懷中嬰兒近日變得滑嫩的臉頰,手感甚好,似剝殼的雞蛋。

  陽光溫柔撒入窗欞。程盧勛么?好生的耳熟啊。

  李善周奇心系重任,一路歷經(jīng)波折,不愿耽擱,進城后便馬不停蹄直奔太守府而去。

  到得門前,上下一摸才憶起可以證明來歷的火票毀在了南湖驛站。

  略一合計,只能掏出符節(jié)遞與那看門仆從,說有要事需當(dāng)面稟報太守郭令。

  仆從約莫二十歲上下,人雖矮,卻甚是狡黠。

  一面彎腰拱手送出幾個高冠厚履,模樣俊秀的青年,一面倨傲打量石階下無美玉華服的二人。

  視線在兩匹高俊大馬和破舊牛車上來回掃視后,勉強接過了遞來的符節(jié):“二位稍候,我且去問問。”

  與李善等人同時到江寧府的還有太守郭令手中的奏疏。正是孫縣令層層上報的南湖驛站滅門案。

  幾十條人命并沒有在郭太守心內(nèi)激起太大的水花,這樣的世道哪天不死幾個人?朱批“細(xì)查”二字就將奏疏丟到右側(cè)一摞書信中。

  主簿接過仆從遞來的茶盅置于案上,恭謹(jǐn)稟道:“程盧勛大人一行已在山南別院安置妥當(dāng)。屬下已囑咐各處留意俊美男子?!?p>  郭令蹙眉,太常寺少卿程盧勛斷袖的傳言他略有耳聞:“門閥貴族豪奢淫逸,男色上頗多出格之舉。卻不想這程盧勛如此堂而皇之?!?p>  郭令揮手:“罷了罷了,隨他去吧?!?p>  然則想到先前送走的幾人又不由氣不打一處來。

  便連手中遞與主簿的書信都被抖得嘩嘩作響:“書信乃先前拜訪的俊俏郎君們送的。俱是程盧勛近來得寵的門客。”

  那幾人身無半分功名,卻眼高手低,頤指氣使。主簿一個勁兒陪禮作笑,直到這會兒都直不起腰來。

  郭令壓下了數(shù)回呼喚衙役們將那幾個涂脂抹粉不男不女的腌臜東西叉出去的沖動。

  只是可憐了老主簿:“你且坐吧,我遞與你?!?p>  老主簿扶腰道謝,接過書信,看完后一聲長嘆。

  郭令苦笑:“世人都道這江南魚米之鄉(xiāng)膏粱錦繡??墒嵌愘x再多,庫府再豐,也架不住刺史尚書們來來回回的打秋風(fēng)。

  位高權(quán)重倒也罷了。同樣都是正四品。程盧勛一個太常寺統(tǒng)管禮樂的弄臣也敢在我這一地父母官前耀武揚威?!?p>  “到得今日,連你這正九品的老主簿都要給那程氏的門客點頭哈腰?!?p>  “程氏一族在長安盤根錯節(jié),實在是不可得罪?!痹俅螢g覽一遍書信,老主簿蹙眉沉吟:“依照程少卿所令,三日后宴席上的金石玉盤,佳肴珍饈卻也好備來,頂多勞民傷財??蛇@一人高的紅珊瑚寶樹卻是難尋”,物以稀為貴,別說一人高了,就是一個眼珠子大小的珊瑚珠子他都能抱著嘿嘿樂一日了。

  郭令正自煩悶,眼角瞥見太守府的門房在中堂外探手探腳,氣不打一處來,喝到:“這等沒規(guī)沒矩成何體統(tǒng)?”

  仆從嚇得連忙跪地一通稟報。

  郭令不耐:“不見不見!此等小事勿來擾我?!?p>  仆從磕頭速速離去。今日是他眼拙。日日都有人假稱有要事需面稟太守。怎的今日就著了那黑白二人的道。

  門外周奇又笑瞇瞇塞了幾兩銀子,仆從很是不耐的拒了:“拿走拿走,太守說了不見就是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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