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三人立時到了廣寒,一路上沒有停留,兩個小的想去拐去大名鼎鼎的霽寒宵看看,都被月嶗的背影給駭住了。
廣寒門開,月嶗知道,這是天蓬又在替嫦娥灑掃。這些年來,廣寒宮燈不滅,大門不閉,都是天蓬自己親力照顧。這人情不究的天庭之上,也沒有人再來這偏僻孤寒之處。
何況還有那大開之后,再沒閉合的寒潭,幽深苦澀,占了廣寒宮一大片地方,從前的小小姿色,如今已呈隔閡拒絕的姿態(tài)!繞是眾家頑皮小仙,也不會溜過來玩耍了。
見天蓬在,月嶗喊了一聲,讓兩個小徒兒過來見禮。
天蓬見有人來,心喜,自己一個人每次倚在月桂樹下說話,從無人回應(yīng),早就冷清得心寒!這月嶗師徒三個一來,他感覺熱鬧多了。
悠悠聽了月嶗說的事情,天蓬先是吃驚,后是黯然,說:“你瞧瞧,這里哪里還有一絲精魂氣息。為了窮究仙子的生魂,我都在這里找了八百遍了,只差沒有把它給連根挖出來看看就是。”
是的,如有精魂,天蓬常常在此處呼喊嫦娥生魂,早就要錯認(rèn)了。
“它有可能去哪里呢?”月嶗喃喃,天地如此廣袤,這下是真的難找了啊。
“怕不是每年抖擻了桂花,釀成了酒也未可知?不知道是何人有幸吞入了腹中?”
那不是更糟糕?吞咽入腹,那是斷無找回的道理了。
“只是這天庭之上,也沒有聽聞有何人突然功力精進(jìn),想必也沒有這事!”天蓬寬慰道,只要沒吃掉就還有一絲希望??!
那還會有什么可能呢?
“這廣寒,怎如此地清冷,只有元帥您一個人嗎?”釋之大著膽子問道。
“平日只怕連我這一個人也沒有,我也是值更之后,才會偶爾過來!”
隨之拉了拉釋之的袖子,“叫你不讀書?你不知道這里曾經(jīng)是一個貌美仙子的居所?。恐皇沁@仙子早已經(jīng)歸于混沌,這廣寒宮也跟著冷寂了千年啊?!?p> “哦哦!”釋之在讀書方面從來不跟隨之叫板,一向心悅誠服,他隨口說道:“若是仙子還在,我們倒是可以問問,她這樹下,平日里常常是什么人玩耍?那些抖擻了花瓣去釀酒的又是何人?或者進(jìn)進(jìn)出出有哪些仙子交好……雖說也許人數(shù)眾多,但總可以有處詢問,不至于現(xiàn)在跟沒頭的蒼蠅一樣,無處下手??!”
他一個人自顧自地嘟嘟囔囔,月嶗聽了卻一激靈。
玩耍?釀酒?進(jìn)出?
這些種種,都各自有人,但是,所有事情都干過的,那就只有一個人了??!
天殺的皎皎啊!
當(dāng)年那只萬年的兔子,突然進(jìn)化成女身,眾仙還在朝堂上議論過一番,說是靈力突變偷摸了道行云云,當(dāng)然最后是不了了之了……現(xiàn)在看來,會不會是突然被那縷精魂所激,猛然進(jìn)化,得以成形?
“天蓬,你還記得皎皎嗎?”月嶗看似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兔子精?記得??!成天爬到我頭上來撒歡,日日狐假虎威戲耍于我,怎會不記得?”
“那你記得它是哪一年幻化女身的么?”
“記得??!嶗山大放,眾仙飛升的那一日!也就是你出生的那一天??!不是有人說,你是天上最大的祥瑞,連萬年的老兔子精都鐵樹開花,幻化成了人形……”天蓬巴拉巴拉說完,突然驚醒:“不會是那兔子精含住了你那縷精魂吧!”
月嶗心下一涼,那就糟了,如若那縷精魂真是被它吞了去……這事如何設(shè)想?
皎皎就是自己的另一半?那個拉扯了自己,頗會撩撥的女兔子精?那個被奸險(xiǎn)凡人拍成坐墊的死兔子?那個垂涎美色強(qiáng)行幻化成男身的皎皎?中過劫毒,死過一回,沉睡五百年的孔星河?如今不知去處,掠了自己心愛女子遠(yuǎn)走的那個臭家伙?
張?jiān)聧鞯男睦飦y成一團(tuán)麻!
他真的,會是自己的另一半嗎?
這件事,還會有人知道嗎?父親?對了,那日做夢,夢見有人喊紫金仙人為父親,那人卻不是自己?
從來夢境都是有因有果,不會毫無來由入夢。自己是不是又要去問問紫金。
“我得去問問我的父親?!?p> “快去!”天蓬熱心道。這真是天下一大奇聞,一個上仙,頂著一半的生魂,游走于天上地下幾千年了,還渾然不知,如今才發(fā)現(xiàn)自己缺了一邊,倒真是有趣。
“你有沒有聽說,那孔星河他們……去了何處?”張?jiān)聧鹘K歸還是問出了這句話。
“月嶗,你都不知道,我們怎么會知道呢?”天蓬的意思是,你有花月寶鑒,只要你想知道,很多事情,是逃不過你的眼睛的呀!
“我?不想用花月寶鑒。用了,就是他們不情愿我知道,我卻找了去!如果是你們聽到了風(fēng)聲,我才覺得,他們是有意或者不介意我去找,故意留下的。”
“月嶗,你小子,什么時候想得這么多了?”
張?jiān)聧鞑徽Z。情愛坎坷,終究讓人患得患失,莫說凡人,仙家也逃避不過。
“我確實(shí)不知道。只是猜測起來,他們最熟悉的,不就是那珈藍(lán)星嗎?還能去哪里?”
“珈藍(lán)星?”釋之聽了眼睛就放光,又能去一處新的地方了。隨之在一旁,雙手刷刷又是畫圖又是記錄,很快就把廣寒里外給熟悉了一個七七八八。
“隨之,師傅要帶我們?nèi)バ碌暮猛娴牡胤搅?!有得你畫的了!”隨之興高采烈地闔上本子,收回袖中,抿嘴笑道:“你去哪里都就是個走馬觀花,有什么可樂的!”
“那不是你會高興嘛,你高興我就高興!”
月嶗聽了這兩個小的的話,嗤之以鼻。
“此刻你儂我儂,不要到時候?yàn)榱艘粋€兩個山上的果子,就拔出刀來,滿山追打才好!”
“師傅,不會!我們就是鬧著玩!是吧,隨之!”
“嗯呢!”隨之溫柔,笑眼盈盈。
“師傅快走吧!元帥,我們告辭啦!”
月嶗沒理他,還是進(jìn)了內(nèi)堂,給嫦娥仙子上了一炷香,盡了禮數(shù),才拔腿與天蓬告辭!
兩個小童跟著他身后也是磕頭,行禮,一頓行效。天蓬摸了摸自己的髯須說道:“光陰荏苒,連從前鬼怪跳脫的張?jiān)聧鞫既绱顺练€(wěn)謙和了,真是唏噓??!”
說話間,幾人別過。天蓬煢煢孑立于當(dāng)庭,那三人又掉頭奔向了那珈藍(lán)星。